赢了。
这是沈奕听到刘伶的的声音的第一个念头。
随后他就发现,张麒麟的嘴里的那些魔咒在张麒麟这三个字落下的一瞬间,全部失效了。
自己的力量不再继续流逝,四周围的那些落雨声听起来也不再那么嘈杂,甚至于连对面的那一张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孔都清晰了起来。
他隐约看到,张麒麟的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上有一丝肌肉轻微抖动了一下。
是意外吗?
还是……
“终于害怕了啊?”沈奕大吼着猛力抽动着自己手里的那一把刀。
但是张麒麟的手依旧稳如磐石,像是十根手指都固定在了那一把刀上,让沈奕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分开手和刀。
场面再一次进入了僵持,雨铺天盖地地从窗外涌进来,打在沈奕的身上,张麒麟的身上,从他的短发或是他的长发淋下,顺着他们或是年轻英俊青稚或是成熟平凡沧桑的面孔,一直侵浸入他们的长风衣里,黑西装里,然后沿着那些错综复杂的藏在衣服里的线头和线头组成的曲线,最终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飞溅起来,带着某种意犹未尽的诗意。
没有一个人敢于出声打破这一刻的空寂。
除了,刘伶。
“我没来晚吧?”他这样说着踏前了一步,脚和吸满了水的地毯发出了粘腻的碰撞声,有水被挤了出来,就像是一只被踩了一脚的烂橘子。
“来的刚刚好。”沈奕咬着牙齿还在试着将手里的刀的控制权抢回来。
“大家先走。”刘伶大概是又走了几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空气里烂橘子又被踩烂了好几只。
原本还有些发懵的人们听到刘伶的话,又看到了轰然洞开的大门,终于都如梦初醒般拉开了脚步。
但是他们仅仅只是拉开了一步,就又被另一个声音打入了地狱。
张麒麟说:“慢着。”
他这一声慢着简直就如同定身咒一般有效,那些在之前的那一个多小时里积累的威严硬生生地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你想怎么样?”刘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似乎在盯着张麒麟看。
因为沈奕发现,张麒麟的眼神瞟向了他的后面。
“胜负未分,生死未定。”张麒麟用一种不可置疑的语气说,“我们之中必须要死一个,才能决定今天谁能走出这扇门。”
“可是我来了。”
“你来了就看着。”
“张麒麟……”刘伶的话语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像是怒极反笑,“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刘伶,我说的话什么时候能改变过?”张麒麟也笑,像是在笑他的蠢,“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走。”刘伶再一次爆吼了一声,不管不顾。
其他人看看正和沈奕僵持不下的张麒麟,又看看那扇洞开的大门,终于还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踏出了第一步。
有人踏出第一步,自然就有人踏出第二步。
从众心理让原本如同羔羊般的人们终于开始奋起。
“拦住他们。”张麒麟又一次说话,这话自然是对着还站着的,理论上属于他那一方的那几个小混混。
那几个小混混此刻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听了他的命令,立马就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对着几个敢于带头的家伙就要拳打脚踢。
但是就在这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直接将那个冲的最快的小混混一击干倒在了地上。
这个黑影自然就是刘伶,沈奕看到他的那身黑风衣也是湿透了,可以想见他是在狂大的风雨了怎么样拼命地奔跑才能沾湿了一整件衣裳。
他打趴下了带头的人,甩了甩他那湿淋淋的头发,回身就又是一拳,将另一个试图攻击的他的小混混打倒在了地上,随后挥舞着拳头对着那些人再一次喊:“走,快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他人自然是已经没有了估计,全都争先恐后地朝着那个唯一的出口冲去,唯恐被那一尊凶神忽然暴起给抓……
“刷拉——”沾了水的衣服在空气里急速掠动的声响。
下一刻,一声尖利的女声响彻在了整个房间,所有人都愕然地回过了头去,发现张麒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离了和沈奕的僵持,手里头抓着一个惊慌失措地女人,正在看着所有人。
“救我……”他怀里的女人无力地哭喊,竟好死不死的又是那个姓吕的女人。
“嘘——”张麒麟用一根手指封住了她的嘴,而后用另外的一只手夹住了一片破碎的玻璃片横在了她的脖颈上,继续看着所有人说:
“大家,最好还是都回来吧。”
原本已经一只脚都快要踏出去的人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所有人都止不住了脚步,谁也不想当一个杀人犯,就算是间接的。
“那么,既然你不讲规矩,我也就不用讲规矩了。”张麒麟朝刘伶笑了笑,随后朝着沈奕侧了侧头,“你的……”
一个刀字还没有出口,就听到空气里响起了一连串的金属摩擦声。
那一连串的金属摩擦声让沈奕的眼皮一跳,接触了那么多次枪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是枪上膛的声音。
他下意识看了刘伶一眼,发现他正拿着枪指着瘫在地上,似乎已经没了声息的老黑。
“没用的。”沈奕朝着他摇了摇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刘伶也朝着摇了摇头,示意他去看张麒麟。
于是,他看了一眼张麒麟。
这一看之下,他的眼皮又是一跳,他没想有想到张麒麟这一次的反应如此之大。
竟是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张麒麟,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可是一清二楚,那一次你去杀查猜,要不是老黑给你做内应,你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刘伶的语气却是笃定到了极点,像是一下子抓住了张麒麟的什么死穴,“他的老婆被人先奸后杀,自己也是中了十多枪差点死了,你要是不救他,你……”
“别说了。”有人打断了刘伶的话。
不是张麒麟,却是原本像是死了的老黑,他这一刻简直须发皆张般地咆哮了起来说:“老大,动手,我没事的。”
“别说了。”这一次,终于是张麒麟开口,他的脸孔不再扭曲,却是铁青了一片,他看了一眼老黑,又看了一眼沈奕手里的刀,说,“什么条件?”
“你走,永远不要来杭州。”
“不拿到刀,我一定会再来。”
“那么三年,给我三年。”一直沉默着的沈奕忽然开口,看着张麒麟说,“三年之后的今天,你来找我,我们再对刀,堂堂正正,公公平平,生死由命。”
“老大……”老黑似乎是不想张麒麟答应。
“好。”张麒麟点头,随手放开了手里的姓吕的女人,看着沈奕一步一步走到了刘伶的面前,缓缓说,“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还有你。”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刘伶还有他手里的那把枪,蹲下了身毫无顾忌地将浑身是血的老黑抗在了肩上开始往外走。
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地朝后缩,给他留出了一条不算逼仄的路。
他很快走到了门口。
而在此期间,刘伶的枪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背心。
张麒麟像是感应到了背后的那个隐隐散发着杀意的枪口,在门口顿了一顿。
像是在等着什么。
所有人也都看向了刘伶,屏住了呼吸,都在等着什么。
但是最终,刘伶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枪,任由着张麒麟踏步离去。
“算是什么?”沈奕忽然这样问。
“不算什么。”刘伶喘了口气,收起枪这样答。
“说起来,你……”刘伶转过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声——
“噗通——”
沈奕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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