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芷菁鼓起勇气道:“她不是担心桃花坞族人的安危么?听说那柴家三少爷对她一直有意,如果桃花坞与莲蓬坞联姻,还用得着担心官府么?不是正趁了她的心意?”
杨芷菁出于什么目的,柳耀京如何不知道?说生气,肯定生气,可也忍不下心再怪责她了。无论能否娶花妒鳞,他都绝不愿杨芷菁伤心。
这个女人,包括房采薇,早已是他七彩生命中的一部分,一红一橙,如果没有她们,生命都将不再完整。
呆了半晌,柳耀京喃喃道:“她是什么意思?”
杨芷菁咬着樱唇,狠狠瞪着他道:“当然是遂了你的心愿,把我俩轰走咯!”
她心中固然嫉妒,可见柳耀京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能怎样呢?她与房采薇始终是妾,柳耀京想娶谁,又岂能干预?
他没有怪罪,已经证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比花妒鳞稍差,只要他还像以前那样疼爱自己,又何须在乎别的?
杨芷菁忽觉身上轻松了许多,或许放下心头心事,实是幸福之事。
柳耀京一怔,蓦地哈哈大笑,抱起杨芷菁转一个圈,忽然在她俏脸上轻轻咬了一口,挤眉弄眼地笑道:“活该!”
杨芷菁娇呼一声,在他肩头捶了两记粉拳,嗔道:“没良心的!”就去咬他耳朵。
房采薇笑吟吟地看着他俩,心中一片宁静。她其实跟杨芷菁一样,只要有柳耀京的疼爱,这一生就已心满意足。
笑闹一阵,柳耀京放下杨芷菁,整了整衣冠,就要往外走:“我出去下!”
杨芷菁哼了一声,道:“人家又不会飞了,急什么?吃了饭再去也不迟。”
柳耀京嘿嘿一笑:“我只是出去散散步,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杨芷菁白了他一眼:“鬼才相信你!”见柳耀京走到门口,忽然叫道:“等等!”
柳耀京站住脚,回身狠狠一跺右脚,腰杆挺得笔直,像香港皇家警察那样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老婆大人有何吩咐?”
三女不禁好笑。
杨芷菁很快板起了俏脸:“你得答应我们,如果将来她敢再伤害你,就算她是正妻,我们也有权代你执行家法,将她赶出柳家大门!”
柳耀京又敬了个礼,道:“是!”忽然两根手指扯开嘴巴,舌头伸得老长,冲杨芷菁做个极其丑陋的鬼脸,一溜烟似地跑了。
杨芷菁吓了一跳,气得直跺脚。
花妒鳞的小院就在坞主大宅的旁边,隔着一堵墙,有一道暗门相通。
来到小院前,柳耀京望着那已出现斑剥的红漆大门,不禁踌躇起来。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瓜田李下,柳耀京忽然失去了敲门的勇气。
他拿起门上铜环,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始终没有敲响。
他叹了口气,面对花妒鳞,总觉得自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或许是出于心底的几许内疚,抑或是害怕花妒鳞这个跟自己一样的感情骗子再拿自己开涮,他很难再迈出一出。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忽闻门里一声轻笑,大门接着“吱呀——”一声开了。
长年失修,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很是刺耳,柳耀京却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了,他心头一跳,眼前霍然一亮,仿佛突然间看到了希望。
不过柳耀京没有一下子转过身,而是背负起双手,以他自认为最迷人最优雅的动作,缓缓转身。心中的狂喜也掩饰得很好,脸上带着深沉的味道,门楣下挂着的两盏灯笼,将他身影拖得长长的,显得孤寂而神秘。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他认为这种状态的自我,最能引起女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也能勾起女人心里猎奇的欲望。
谁知他刚转过身,又听得“噗哧”一声娇笑,这次笑得比较大声,轻脆动听,似百灵鸟在歌唱。“百灵鸟”似乎意识到这样子笑很不礼貌,是以很快收起了笑声。
柳耀京此时看得清楚,眼前是一个头顶双环的小丫鬟,任他脸皮似城墙,也不禁老脸一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方才的感情是浪费了,自己真傻,心中想着花妒鳞,难道她就会立刻出现么?
小丫鬟虽止住了笑声,但小脸上仍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对柳耀京盈盈一礼,娇声道:“小婢见过大将军。”
柳耀京虚拳捂嘴,遮了小半边脸,点了点头,干咳两声,算是应了。今天人是丢大了,叫一个小丫鬟笑话,传出去,颜面何存?
小丫鬟笑道:“我家小姐料到大将军会来,叫小婢在门口候着。没想到大将军来得这么快,我刚在外面挂好灯笼,您就来了。”
柳耀京更是尴尬,心中有种被算计的无奈,感觉花妒鳞就是姜太公,而自己则是那“愿者上钩”的蠢鱼,不禁暗叹:“花妒鳞啊花妒鳞,你存心要看我笑话是不是?”
小丫鬟极为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转身让出门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小姐正等着呢,您请进吧。”
柳耀京跨进门里,小丫鬟将大门关好,上了门杠,取下插在门边的灯笼,快步走到柳耀京右前侧,为他引路。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花厅。
花厅里四角雕花灯柱上各有盏灯笼,照得厅里亮堂堂的,厅的正中有张长长的矮几,周围摆了几个软墩。墙壁上挂着一幅淡雅的山水画,还有两幅字,字迹绢秀灵动,应是出自女子之笔。
靠窗处有两个似腰鼓一样的镂空圆墩,上面摆了两盆水仙花。除此之外,厅里别无他物。
花妒鳞此刻却不在厅里。
小丫鬟请柳耀京稍坐,片刻奉上香茗,然后去后院通报去了。
柳耀京跪坐在软墩上,打量着这古色古香、简洁明亮的花厅,慢慢地品着香茗。从花厅的陈设,就可以看出主人恬静闲适的性格。
“她阴暗不实的一面,恐怕都是我逼出来的吧!”
如果他不是柳耀京,如果没有与花氏一族的种种恩怨,他很难想象花妒鳞竟会为了俗事抛头露面,更别说使心计与人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