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安首先沉吟道:“以末将愚见,我们不如到武昌去。”
柳耀京道:“为何?”
郭靖安道:“武昌在江水(晋时称长江为大江或江水)之滨,临大江之险,可以凭借大江的天险御敌于江北,而且,由武昌顺流下江南,或西进梁益都十分方便。”
他此言一出,顿时有几人附和着同意。
柳耀京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由流民中起来的一个偏将钟确却大摇其头道:“要我说还是去长沙郡,长沙郡同样物产丰富,并且远离北方的是是非非,如果洛阳失陷,刘渊南侵,长沙郡前面还有武陵郡、武昌郡挡着,有足够的纵深。”
此人说话大大咧咧,性格同样大大咧咧,长得牛高马大,因臂力雄强,堪与乔二锤匹敌,兼之在流民中有一定的威性,因此柳耀京擢他为偏将。
柳耀京此刻听了他之言,颇为意外,呵呵笑道:“看不出大块头也有这样的见识,我以前倒是低估你了,我的失误。”
钟确挠着头皮嘿嘿一笑,憨态可掬:“末将想到什么说什么,就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孙统笑道:“我倒同意钟确的提议。”丁子兴跟着也表示赞同。
钟确见有人同意自己的观点,笑得更加憨厚。
接着分别有人提议去南郡和宜都郡,不过意见还是集中在武昌郡和长沙郡上。
柳耀京对众人的提议都没有直接表态,最后望向坐在身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张珏道:“张将军有什么看法?”
大家都知道柳耀京对张珏非常看重,也都认为此人足智多谋,这一路南来,张珏出的计策无有不通,更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因此见柳耀京向他问起,众人都带着或信任或崇敬的目光凝神向张珏瞧去。
张珏心中对大将军的另眼相看满是感激,朝柳耀京微微欠身,谦逊地一笑,道:“谢大将军抬爱!末将心中确有些想法,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耀京摆了摆手,佯怒道:“你啊,就是有点婆婆妈妈的。快讲!”
张珏当然知道大将军不会生自己的气,嘿嘿一笑,拱手道:“是。”顿了顿,正色道:“刚才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斗胆问大家一句,你们跟着大将军仅仅是为能苟活在这世上么?难道就没有别理想?”
众将相互对望一眼,一时沉默下来。
张珏望着众人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无论是去武昌郡,抑或是去长沙郡,我认为都过于消极,如果只想像只蝼蚁一样活在世上倒也罢了,但生逢乱世,我们是不是该有所作为?”
众将脸有惭色,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张珏淡淡一笑,提高了音量,又道:“以我之见,咱们应在襄阳立足。襄阳北通河洛,西带巴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占据了形势,北攻南下,尽得地利。”
他脸上渐渐现出激动之色:“其又在沔水与淯水交汇会之处,凭山之峻,据江之险,易守难攻,且水路、陆路便利,并不输于武昌,战略价值在荆州之内更是无可比拟,占住了襄阳就掌握了主动权,进取争鼎,退可自立,何乐而不为?因此我主张在一定要襄阳扎下根来。”
众将不住点头,听他说完,脸上都露出敬佩之色。
一直凝神倾听的柳耀京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两巴掌大腿,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莫名其妙。六幺看着柳耀京,忍不住问道:“大将军因何发笑?”眼睛又瞧向张珏,担心张珏被他笑得难堪。
然而张珏却脸带会心的微笑,似乎知道大将军为什么大笑,更不会有半会不愉之色。
柳耀京好不容易收住笑声,抓住张珏的臂膀,轻轻摇了摇,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啊!”言罢“噗嗤”一下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张珏这次也被他逗笑了,跟着开怀大笑起来。
众将对张珏入情入理的分析,大为赞同,又见主帅如此有信心,心中亦霍霍跃动起来,个个心痒难搔,憧景着风起云涌的未来,不再坚持己见。
次日一早,柳耀京按照拟定计划率众向襄阳进发。他们由汝南郡向襄阳行进不需多少时日,在第四天的下午便到了襄阳偏南百里处。柳耀京下令扎营休息,命心细的廖燃率领一个一百人的小分队先作勘查。
直接占领襄阳城显然是不可能的,柳耀京的策略是“农村包围城市”,先从经营坞堡开始,慢慢向城市发展。柳耀京命人前去勘查,就是查看哪里最适合建立坞堡,或者有合适坞堡可供直接占领的。
坞堡或称坞垒、坞壁、壁垒等,起始于西汉,兴于三国,两晋十六国时期是坞壁的快速发展期和鼎盛期。坞堡相当于后来的山寨,只不过坞壁有堡式、楼院式、楼橹式和山间堡垒式,大型的坞堡相当村落,多至数千人甚至上万人,较小的一如宅院,数十至上百人不等。
坞壁组织是特殊历史时期多以宗室宾客为核心,以血缘为纽带,招聚闾里乡亲或归附者而建立起来的一种具有自治、经济性质的地方组织,往往带有自卫或政治的目的。鉴于自卫需构筑长期性的军事防御工事,为了自身利益与生存空间,往往转变为地方武装割据,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甚至产生一“统主”为代表的地区性集团,著名的流民帅,王羲之的岳父郗鉴就是其中代表。
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兴建坞堡并不容易,而且费力费时,一些将领希望能攻下一个坞堡,柳耀京却并不想伤和气,他认为既要将这里作为根据地长期驻扎,和这里的坞堡搞好关系,赢得人心很重要。
第三日前后,派出的勘查小分队陆续来报,在襄阳下游百十里范围之内的沔水边,就有大型坞堡十七个,大部分建在沔水西岸,只有三个在沔水东岸,离襄阳城最近的坞堡仅有二十里,又报在沔水西岸适合新建坞堡的地方有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