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又过了两日,这天一大早,启预和倚凉刚起,就有宫人来通报,长公主一个时辰后要到府上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启预双眉轻拢,显然并不欢迎这位贵客,而一旁的倚凉却是挂着淡笑,似乎并不知晓这位的厉害。二人洗漱完毕后,忙去前厅迎候这位身份尊贵的不速之客,踏入前厅时,启预对倚凉嘱咐道:
“此女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因是当今圣上的亲妹,所以恃宠而骄,你定要处处留心,不可惹恼了她。”
倚凉柔柔抚过耳边散落的发丝,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却掩不住眸中漫不经心的讽意:
“夫君大人惹下的债,妾自当去还。”
启预清冷的眸子微眯,突然恨极了她的冰雪聪明。
“长公主驾到。”随着太监尖利的嗓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府。
“臣恭迎长公主。”启预与倚凉连着后面一干仆人早已跪在前厅请安了。
“都起来吧。”慵懒娇媚的女声在厅中响起,梅华随意的一坐,看向启预身旁垂首静立的女子。
“这便是丞相大人躬身所求的美人儿?”
倚凉明显感到这位长公主在说“躬身”二字时,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正是吾妻凉儿。”
“凉儿?”梅华挑眉,压制住心底的妒火。
“臣妇见过长公主。”倚凉淡淡行了礼,不卑不亢的姿态大方得体。
“上前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倚凉走上前缓缓抬头,只见座上的女子大约十八九岁,一袭深红色镶金边的宫装,梳着月娥髻,肤白如雪,眼含秋水,眉梢带情,一举一动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真真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梅华眼中亦是惊艳,原想不过是个狐媚的商家女,不想竟是这般的清丽脱俗,别有一番出尘的气质,心底更坚定了除去这抹绝色的想法。
“不愧是令州第一美人,夫人好风姿。”
“长公主谬赞了,臣妇蒲柳之姿,不及公主万分之一。”
“真真是个会说话的玲珑人儿,本宫很喜欢夫人,不若今日陪本宫去宫中说说话可好?”
“臣妇荣幸之至,只惜初到都城,不适应北方天气,偶感了风寒,怕病气污了长公主。”倚凉说着,还柔柔弱弱的咳了几声。心下却是百转千回,她若是进了宫,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启预眼角含笑,他这位夫人还真是唱作俱佳呢。
梅华眸光一冷,脸上却是盈盈笑意:
“也罢,反正再过一月便是宫中元日宴了,到时夫人可以早些到敛华宫来坐坐。”
“是。”倚凉暗叹这梅华公主的表面功夫,心下更是对这种虚伪冠冕的场合厌恶至极,却也只能配合着福身应答。
“好了,本宫也只是顺道过来看看,这就回宫去了。丞相也该上早朝了,不若与本宫同路。”梅华站起身,看了一眼始终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启预,盈盈笑道。只见她眼中有痴恋有怨恨,却也只是一瞬。
“臣不胜荣幸。”又是一番行礼恭送声,梅华在一干仆从的簇拥下走出了相府,启预紧随其后,临走时不忘对倚凉投来安抚的一瞥。待人都走后,前厅一下子清静宽敞了许多,忆合忙扶了倚凉起身。
元日宴,是宫中一年一度的大宴,当今圣上为了犒劳大臣,特许群臣携带家眷入宫赴宴。倚凉想到这里,不禁无奈一笑,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她远嫁宫中的小姑姑,至今别说露面,就连口信也没让人传过。记忆中,这个比她大了五岁的女子总是温柔腼腆的,只是倚凉寡淡的性子,十六年来也只有绕云泊与凭兰陪伴左右。绕云姝虽早年入宫,但绕家有严格的家规:绕家男子不得入朝为官,否则从家谱中除名。因此,绕家虽与皇家有联系,却没有政治利害,这位小姑姑也就与家中甚少来往了。绕家世代经商,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家产庞大却不揽功名,这也是绕家一代代平安传承的重要原因。
“尤落。”从入府以后,启预便让尤落成为了倚凉的贴身侍卫。
“属下在。”本看似只有倚凉一人的屋子,蓦的出现了另一个人。
“你派人把这个亲自送到云妃手中。”尤落接过倚凉手中的信封,点头后迅速不见了。
信中只有寥寥两句:侯门一入深似海,如今还否为路人?
倚凉只觉身子日渐乏累,不一会儿,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时,已是申时,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
“忆合。”
忆合听见声响忙进了屋来。
“夫人,你醒了。奴婢见夫人睡得香甜,不敢吵扰,午膳也没吃,夫人可是饿了?”
“我不饿,夫君可回来过?”
“老爷中午派人捎回口信,今日晚归,让夫人不必等老爷一同用晚膳。”
倚凉微微颔首,睡了一下午,脑袋都是晕晕沉沉的。
“陪我去花园转转吧。”
“是。”
在花园中转了一会儿,被冷风吹了吹,倚凉才觉着清醒了。园中玉兰花开的正艳,这几日,丫鬟们都摘了新鲜的花瓣泡在水里供她沐浴,香味也甚是清幽。想起以前在家里,挽瑶园的花都是她自己亲自打理的,如今,她远嫁都城,可还有人悉心照料那些栀子,不禁心头涌起莫名的感伤。
“夫人。”尤落突然的出现,打断了倚凉的情绪。
“忆合,你先下去。”
“是。”待忆合走远后,尤落才说道:
“云妃娘娘说:血浓于水。”
“甚好。”
倚凉蓦地展颜欢笑,散去一身清冷,风华无双。一边的尤落倒是赶紧低了头,心下思量,这件事是否需要告知爷。
“凭兰怎么样了?”
“凭兰姑娘箭伤未愈,不易长途奔波,苏清在旁照料,夫人不必担心。”
倚凉仰头看了看四四方方的的天空,虽身在高墙大院中,眼中的神情让尤落觉得,面前这女子似乎就要飞身而起,消失不见了。
古有奇鸟,生来无脚;永生挥翅,不休不止;眠时栖风,亡时触地;此为怪矣。
注:此句自改,源于《阿飞正传》向哥哥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