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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算上一卦,再嫁你(筱瑶净)

楔子

同安年 十二月

这一年冬天,冬神醉了,天空没日没夜地下起了大雪,就好像他喝醉了酒,不停地往大地上泼撒着酒花。

长安街上,冷冷清清的,安静得连只猫影都没一个。

反观街上的死寂无聊,国师府倒是像沙锅里爆炒栗子一样,热气沸腾着。

“诶,你们说,这回夫人生的会是公子还是千金啊?”热水房里,不知是谁先挑开的话题。

“这还用问吗?铁定是公子啦。”

这夫人都一连生了两个女儿了,这第三胎若还是女儿,于情于理那也都太说不过去了。

再说了,人家国师那是什么人?堂堂的一国之师耶。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随便掐指一算都能辅佐皇帝陛下的江山。

都道养女儿赔本,他没理由不晓得这个道理的。何况,他看起来天庭饱满,耳阔脸方,怎么也应该后继有人才对。

负责烧火的啊福挑着灶头里的柴火,最先回了话。

“我想是一个小千金。”已为人父的老家丁说,乐呵呵地看着在后院嬉戏玩耍着的两位衣小姐。

大的美丽精灵,小的灵气逼人,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若再添个小衣美人就更加完美。

反倒若是生了个飞扬跋扈的恶霸小子的话,那可真让他们这些下人们一个头两个大,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想想王丞相家那个专以欺压百姓,鞭打下人为乐的酒囊饭袋儿子,真是怎么想怎么心寒。

“老头子你想得倒挺美的,怎么不说能给我们家小狗子当孙媳妇就更好了?”听着老伴的感慨,胖大婶逗趣着说。

她知道他这一生的遗憾就是没能抱上女儿,五孩子个个都是带把小子,好不容易盼着媳妇生了,怎知又是一个要讨孙媳妇的臭小子。

“嘘,老婆子,这话让国师听见了可不好。”老家丁可急了起来,他可不像老婆的异想天开,一辈子忠厚憨直,从来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什么公子千金,夫人能不能生还是个问题呢。”一直冷眼旁观的一个长工打扮的家丁提了桶水,跑到门口,远远地望了望厢房那边,回来后军师似的回了一句。

“不会吧?产婆请了,水也让烧了,瞧这严阵以待的接生阵势,分明十成十是要生了嘛。”说她再妇人短见也好,好歹也是当上奶奶的人了,怎么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胖大婶切了他一句,“从厢房那边一阵阵传来的夫人凄厉得要命的叫喊声,这样子叫法不是要生了,难道是要宰羊啊?”

“就是啊,人家产婆说了,就是今天生没错,我刚在厢房门口听到的呢。”姑娘家的小翠,是负责送布条到厢房的丫鬟,来来回回的,好歹掌握着些内线消息。

这阵势,傻瓜也应该看得出来了吧?

眼见这夫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厉害,负责在前院工作的下人们不停地忙进忙出,夫人的近身侍女神色慌张地捧着白布来来去去,百分百快生了。

“就是咩。”眼见为实,还有内线的佐证,大伙的言论就更加极富立场了,不约而同地都白了那狗头军师一眼。

“这,你们就不懂了。”被大伙如此唾弃,长工倒不以为然,“你们等着吧,我说夫人她不一定能生。”

“这不生,难道还能等啊?”异口同声。

“没错,这回你们可真说中了。”

东厢房内。

“啊——”

“混蛋!”

“你……你……你……”

女子起初耗尽了全力地尖叫,紧随着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的谩骂之后是有气无力的喘息,把自己搞得大汗淋漓。

“你……你,你是疯了吗?”

“事到如今,你竟然敢说这样的话……”她是如此虚弱、疲惫,连气得爬起来揍人的手劲也没有了。

她现在就真的是整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了。

连那恶狠狠指着的手也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只能靠一双眼睛不甘心地死瞪着那混蛋。

她这样恨得牙痒痒地,有心无力。

尽管如此,还是把颤着一双手候在一旁的五尺男儿给活生生吓得连连倒退。“别,别,夫人你别动气。”他连连安慰。

“不动气?你让我不动气?如果我爬得起来,我还想动刀呢!”床上的女子挣扎着就要起来,无奈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疼痛让她横眉怒目,全无对策。

她完全被打败了,“痛,好痛啊。”床上的布条都被她挣断了,她真的不想为这样的混蛋卖命,可是这肚中的小生命,似乎等不及要到这人世了。

“夫人,会很痛吗?”男子一脸焦急与心疼,接过丫鬟手中的汗巾就要为她擦拭。

怎知她一点也不领情,啪一声就甩开了,“废话,不痛你来生试一试。”

“竟然如此,那夫人你就先别生了。”男子再次说起混蛋话,他算过了,今天真的不宜生铁家的小孩啊。

“铁算盘,你是疯了吗?这个时候你还说这样的话?那播种插秧之前,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阉了?省得我现在给你活受罪?”她现在简直是恨不得要把他的头给咬下来了。

“你想要孩子胎死腹中?还是一尸两命?好圆你那千秋十妾命啊?”来人啊,谁能给她一把刀,她要把他给生拆了。

“夫人,我的意思是说让你先忍着别生,挺过下个时辰就好,下个时辰大吉大利,男子封候拜相,女子才貌双全,甚至能鱼跃龙门、入主后宫……”男子慌忙解释道。

天天焚香祭祖,他都想生个富贵在天、天生富贵的孩子,好继承他们铁家五百年辛辛苦苦才挣来的荣耀,说什么也不能毁了。

“夫人,加油啊,快能看见头了。”产婆惊喜地喊。

这下,堂堂的国师大人可真慌了,抄起汗巾频频擦汗。“夫人,孩子若是这个时辰出世,不但会对父母不利,而且还是穷人贱命,你也不想孩子一辈子都受苦吧?夫人,相信我,我全是为了这孩子好。”

“铁算盘,等生完孩子后,我要把你这混蛋杀了。”也许是受了他的话影响,开始还卖力听从产婆呼气吸气的女子,整个都松懈了下来。

她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了。

“夫人,你别听老爷的,你要再加把劲啊,用力呼气、吸气。”产婆简直是手忙脚乱了,眼见孩子的头都快要出来了,被国师在旁边这么一煽和,嗖地一下又回去了。

“对了对了,夫人,你先忍一下。”竹筒里的沙快漏完了,也就说这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一切都会拨云见月的。

产婆闷了,没见过还有人挑着时辰生孩子的。

“呼吸啊,夫人,不要忘记用力呼吸。”我的乖乖,这样可不得了,别说孩子生不出来,恐怕到时候连大小的性命都不保。

“夫人,你可别听老爷说的,这生孩子的事就像是搭在弦上的箭,可耽误不得啊,一不小心还可能有性命之忧啊。”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快醒醒啊。”产婆尖叫起来。

“快来人哪,快请大夫。”

第一章 神棍的华丽出场

同顺年长安城。

天气很热,很热,酷热的温度简直创造了历史的新高了。

街上没有一丝丝的凉风,火辣辣的大太阳当空高挂,把青石路面晒得都冒出浓烟了,远远望过去,好像谁在地板上烧煎饼。

人的脸火烧似的红,头发都是烫的。

猫儿胡同里的那几条流浪狗热瘫在地上,不停地往外吐着舌头,老槐树上的知了也拼了命地叫:热死了,热死了。

“热死了,热死了。”都说酷暑难当,就算脱光衣服泡在水里也无济于事,更别提烈日当空为了生计还得在蒸笼似的大街上摆摊。

“真是见鬼了,今天怎么就这么热呢?”拼老命似的扇着大葵扇,掀起汗迹迹的背心,露出大肚能容的大肚腩,卖肉的猪肉荣咒骂着。

他都恨不得能切几片薄肉往地上那么一烤着吃了。

隔壁铺的老梁头听了,斜了他一眼,勺了一瓢水往自家摊铺的地上一泼,说道,“心静自然凉,你就忍着点吧,好歹你头上也有点稻草可以乘凉。”

望了远处那些小户摊贩,一个箩筐搁在地上,小板凳一坐,头无片草的,也没见人家像他那么嚷嚷。

“你有本事,你吃得咸鱼低得渴……喂,水别往这边泼。”大葵扇往旁边一扇,扇走讨人厌的被水溅起来的灰尘。

可恶的糟老头子,真是恶劣,水往旁边一泼,他那边散热,自己这一边倒蒸水饺了。

“你性情这么急躁,当心等一儿会中暑啊。”老梁头狡猾地笑笑。

他就是要泼水,怎么着?

“可恶,你这卖豆花的……”心里本来就急躁,天气又热,听了刺耳的话就更加不爽了。

“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掀起根本不存在的衣袖就想冲过去跟老梁头的干架。

“怎么着?怎么着?就泼你了,你打我来着……”人小个子矮,挺着胸口撞过去……倒也有大石想砸死蟹的势头。

这长安城小老百姓的生活,真是非一般火热啊。

对了,就是现在。

这时候,趁两人难分难舍,一抹浅红色的身影偷偷从背后串出来,从豆花缸里勺了一碗豆花,像小偷似的溜走。

老槐树下。

真的是好热哦。

这种天气,只想好好地呆在家里,躺在冰凉凉的竹椅上,摇着连握着都能感觉到凉意的,还会扇出冰凉凉风的凉扇子,喝上一碗冰凉凉的冰镇酸梅汤。

若能如此,再无它求。

“呸、呸、你在想些什么呢?”扇了自己一嘴巴子,男子喃喃自语,“铁一师啊铁一师,你将来是做国师的人啊,怎么能就这么点出息呢?”

头顶了一片荷叶做成的帽子,下巴抵着一根竹竿,上面飘啊飘两个子——算命。

一个看起来毫无特色的江湖神棍,就是长安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称豆腐西施所朝思暮想爱慕着的人了。

“一师哥,天气热吧?喝豆花。”一双白花花的手伸出来,附上一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豆花,还有那张深情永不变的脸。

注意,是永不变,从十一岁起,永远都是那么一张脸。

现在,趁着她老爹跟猪肉荣吵起来,她终于有机会来见上情郎一面了。(还成功地偷渡了一碗豆花。)

不过,那情郎——

“啊,鬼啊。”太不领情了,不但自己一蹦三尺高,连头顶那只一直陪伴着他数寂寞的青蛙也被吓得跳回池塘了。

呱呱呱,不忘叫嚷着,兄弟,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不,不,我不饿。”男子连连摆手,他今天被热昏头了,一时大意,竟然来不及发现敌情。

该死的青蛙,自己跑了,警报也没给他拉响一下。

“讨厌,一师哥,人家好不容来见你一面的说。”那豆花被撞翻了,幸好是凉的,要不豆花西施非烫死不可。

因为,整一碗都撒在了她的头上。

“不过,看在你看见我这么高兴的份上,人家就饶了你。”她嗲嗲地说,慢慢地、慢慢地,想要把身子挨过去。

男子身手敏捷地躲了过去,“别,别,天气热。”

“一师哥,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有我的,只是碍于我爹他……”她娇羞地说。

拜托,我这是哪门子心里有你啊?男子一听,几乎没晕厥过去。他这是躲她都还来不及了。

“不过你放心,为了我们幸福的将来,一定要彻底解决这个阻碍。“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她抬头望着天空,眼神坚决。

“他再也不能阻止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就算他是我爹,这样这样……嗯,没错,就是这样!”胸中一旦完成了全盘的计划,眼神中便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这样……这样?到底是哪样、哪样啊?

“你,你,你……你想怎么样?”男子心里怕怕地,连说话都结巴了,他怎么忽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她说她爹是一个阻碍,那她是不是……是不是想要?不不不,越想越害怕,他一激动,“你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啊。”

一不小心,踩到地雷了。

“一师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爱我的。”这次糟了,这地雷把她炸得两眼都冒出一串串粉红色的心花了。

“一师哥……”深情款款地拖长尾音,紧紧反握住他的手,死死地不放,任他怎么挣也挣脱不了,“这一辈子,除非死,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了。”

不要啊。某人在心底哀嚎。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男子在心中急得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一师哥,我们私奔吧!”她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私奔?”

私奔——私奔——像回音一样不停在耳边响。

私奔?

对,私奔,一语惊醒梦中人。

照这情形看来,真的非私奔不可了。不过,可是他自己一个人私、自、奔、了。

“好。”男子扯开了一抹狐狸般的笑。

这么打算着,天气似乎倒也没那么热了。

正午时分。

一顶鹅黄色的软轿慢悠悠地出现,停在了全长安城最大的一家国色天香胭脂水粉店门口。

这家店铺不光是店面装修得够豪华大方,而且货源齐备,南来北往各色各样的物品都样样齐全。

上联是:南来北往异域货

下联是:中西玩意蕴其中

横批:不贵不卖

光顾得上这家店的客人都是非一般的贵妇小姐,连卖得最便宜的一盒胭脂都顶得上普通人家半个月的伙食费。

所以,店铺的老板绝对有理由——很牛。

不过,今天他似乎喝了一种叫软骨散的凉茶,腰杆子不直了,胸脯不挺了,就连平日里好大的火气也没了。

要知道,往常这火辣辣的营业时间段,都是他大声公说话,大只手挥打偷懒店伙计,好大口气跟贵妇小姐们吹牛的黄金时间呢。

“老板,你这桃红色的胭脂粉是新进的货吗?”如黄莺出谷,如小溪流水,如清澈的明月照松间。

“是的,萱小姐。”黄羲之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牛的老板不牛了。伙计们,如是想。

“那这盒是胭脂,是你们这里最好的吗?”娓娓动人来,绕梁三日醉。

“不是的,它并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胭脂,应该是用初春枝头上含苞未放的最嫩的花朵制成,而这一盒却是初秋的花朵做成的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恐眼前的白衣女子听不懂,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市井商人。

好牛的老板醉了,因为他连牛都不吹了。(通常他都以唬弄无知妇女为荣,把自家卖的商品吹得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的说。)

“萱小姐,如果您喜欢,我可以把我家珍藏的极品雪胭脂给您。那可是用天巫山上十年才开一小瓣的仙檀紫莲花,外加九九八十一种独特异域香料,配制我们黄家已经失传三七二十一年的国色天香功,整整炼制七七四十九夜而成……”呼呼,嘴巴好酸哦。

“那,会很贵吧?”从女子的身上幽幽地传来了一股香气,随着一丝若不可觉的轻风,面纱微微掀起。

“不贵、不贵,本店免费赠送的。”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女子连犹豫起来,都有一种我见犹怜的美。

“来人哪,快点给我去府里拿。”黄羲之生怕她不要似的,把身旁的一个伙计凌空踢飞了出去,虎虎生威地吼道,“五分钟内若取不来,你可以直接回家了。”

伙计们的眼,瞪得更大了。

好想说,老板,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道士帮你驱驱鬼啊?

那盒雪胭脂不是你死也不能没有它的棺材品吗?丞相府的千金、尚书府的尚书夫人开了天价你不卖,你家那三个夫人五个姨娘垂涎了许久,为此还争得头破血流,您老人家脑袋开花的棺材品。

棺材品,言明了要带进棺材里去的东西,怎么现在就轻轻易易给人了呢?而且还是免、费、赠、送,你脑壳坏掉了吧?

要知道,你虽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但却是个十足十小气吧唧、见钱眼开的守物奴啊。一根绣花针都舍不得送人,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十一个铜版花的吝啬鬼说。

多多少少,你都会收点工本费的,是吗?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您小心,您慢慢走。”

“当然不,这盒小小的东西,会值个几文钱?比起萱小姐您,它连掉在地上的一枚小小的铜板都不如。”

“萱小姐,这次能得到您的赏脸、垂青,才是鄙店开业五十年以来最无上的荣耀。”

他完全,没有要收钱的意思,而且还像个傻瓜一样乐呵呵地目送着自己的命根子被那名蒙纱女子带走。

“大家,快去追啊。”一位忠心的伙计喊了起来。

眼看那女子就要上轿了,不追就来不及了。

“追什么追?”一个巴掌啪过来,黄羲之很不客气地横眉怒目道,“萱小姐是你们这些庸人、俗人、下人、烂人能追的人吗?”

那神情之厉害,就好像听他说了多么混账的话似的。

“老……老板,您没中迷烟啊?”伙计掩着面结巴。

中迷烟?

“你才中迷烟呢。”呼啦,脑壳上再一巴掌。竟敢说英明神武、盖世无双的他中迷烟,简直是找死。

“老……老板,您要是没中迷烟,怎么会把那么珍贵的雪胭脂送给那么一个女子?”还蒙了纱巾,包了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么一个见不得……”

“要死咯,你竟然说萱小姐是……”

“好,很好,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么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他竟然——

该死的,见不得人这三个字差点就跟着说出口了。他自掌了自己三下嘴巴,然后指着一班饭桶。

哦,不对,是伙计。

他眉头紧紧深皱,都可以夹死几只苍蝇了。看来,是有必要给这些庸才、蠢材、木材、火柴们……补上一课了。

“所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佳人慧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摇头晃脑地,还附庸风雅地如同文人雅士般刷开了扇子。

可惜,没人懂得欣赏——

“老板,说的是什么人啊?我们听不懂。”

黄羲之抽搐,重重地嗯嗯了几声,“笨、笨蛋,也就是刚才你们有幸得见的蒙纱丽人啊。”

“哦,知道了,就刚才那个萱小姐嘛。”说得那么累赘。

黄羲之吐血——

佳人的芳名从这些人口中说出来,还掉价了,显得真庸俗。

“住嘴,萱小姐也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唤的吗?这可是要灭门抄家的。”他怒唬道,不想让这些俗人玷污佳人。

“要知道,萱小姐可是姓伊,那与为我朝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丰功伟绩、战功赫赫的伊诺伊大元帅是同一个姓氏。”说完,还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是吗?貌似人家这姓跟你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呀。

不在乎他们有听没有懂,黄羲之还在继续,唾沫横飞,“简单点来说,就是萱小姐的真实身份是伊元帅的掌上明珠……”

“老板,这不是重点吧?”跟你把雪胭脂送给她有什么关系?

不是宝贝到要带进棺材的吗?连丞相千金、尚书夫人,自家三老婆五姨娘都统统得罪过了,不在乎多得罪一个伊元帅的女儿吧?

“什么?我都费了这么多唇舌了,难道你们还不懂吗?”黄羲之暴跳,好想杀人哦,只差没登高一呼谁明浪子心了。

“是神,我只能说:是神的旨意引领我要这么做的。”

感谢神恩,赐我正道。

虾米?

“风,是刚才的一缕轻风,炎炎夏日里的一丝微风,轻轻地、轻轻地吹拂起了她的面纱,然后,我看见了……真的看见了……”拖长尾音,疑似疯牛症的黄羲之两手一高一低,摆出西子捧心状。

“只是一眼,就那么一眼,我就彻底地情难……自禁了。”汗,说得好像尿失禁一样。

所以说,不是中迷烟,而是……中风了?

“本来,我的宝贝雪胭脂,是打定注意要死后带到地府去,送给我心目中的美人们,诸如西施、貂蝉啊之类的。”话外音:选择性可真多啊。

“本店开店的宗旨就是:只有绝色的美人,才有资格使用绝品的胭脂。”顺便打打广告。

要知道,雪胭脂可是仅此一盒,人间的这些庸脂俗粉岂能配得起它?更别提自家那些个三姨婆五姨妈了。俗,烂俗。

“但是,现在,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斩钉截铁。

“我敢肯定,就算是西施、貂蝉,也不一定比不上我的萱小姐。”见过萱小姐的美后,就明白对古人的传言是必须持有怀疑的态度的。(之前的你好像抱着画册,口水直流三千尺,深信不疑的说。)

“谁知道西施、貂蝉真正长个什么样子?说不定连我自个儿家的八婆(八个黄脸婆)都比不上。”唾弃,那岂不是让他恨死?

伊竹萱的美就不同了,简直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能把我祖传三代的雪胭脂,赠送给本朝自开国以来第一美女。人生,真的是了无遗憾了。“

哦,明白,原来是中了美色的毒了。

“小姐,什么事情引得你这么高兴?”

隔着厚厚的轿帘,小喜都能听见小姐在轿子内闷笑的声音,掀起轿帘一看,她的眼角果真含着一抹晶莹的光,还隐隐可见一丝丝的泪花。

都说美人国色天香。

一笑可以倾人城,再笑可以倾人国。

这句话套在她家小姐身上可是一点儿也不假,平日里蒙上的面纱卸去,露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面容。

小喜即使天天都这么看着,也会感叹这上天造物的神奇。怎么就能打造出这么完美无暇的绝色美人呢?

“小喜,你知道吗?”伊竹萱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差一点喘不过气来。“那、那、那国色天香铺的老板,一见到我……我的……哈哈哈,我的样子……哈哈哈……”

“就把他家传闻头可断、血可流,不惧强权、棺材留的雪胭脂送给我了,哈哈,还像个小哈巴狗似的——不不不,您太客气了,您小心,您慢慢走。当然不,这盒小小的东西,会值个几文钱?比起萱小姐您,它连掉在地上的一枚小小的铜板都不如。萱小姐,这次能得到您的赏脸、垂青,才是鄙店开业五十年以来最无上的荣耀。”

伊竹萱惟妙惟俏地学着黄羲之的话,连表情动作都模仿得十成十。

“哎哟,那时候我都快要闷笑死了。”憋着好难受啊。

听着坊间传闻,丞相府的千金和尚书府夫人威逼利诱都要不来的东西,她只不过是耍了个小手段就要过来了,而且还轻轻松松的,用的还是她最不屑一用的美人计,就觉得又好笑又感慨。

她还以为要花上一些心思呢,连预演的戏路都策划了,只差没磨刀上演了。结果——

“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断气了……哈哈哈……”伊竹萱捂着肚子,开始毫无节制地大笑起来。

“还有啊,那聚宝斋的老板,不是说超惹人厌恶吗?”据说,一些貌美如花的官家小姐们在他那里没少被揩油过。

看他那贼眉鼠眼的,她便灵机想了个对策。

只不过随口一说哇,猫,窗外有只黑猫,那个胖墩敦的聚宝斋老板当场便吓得花容失色,连价值上万块的翡翠玉镯子都摔了。

“哈哈哈,好玩,太好玩了。”都说一物降一物,口水治目虱,这话果真不假。

一只黑猫就把鼠胆淫雄给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过——

这样的天姿、这样的国色。

配上这么恶劣的性子,小喜无言,低着头无奈地感叹。

她们家的小姐简直就是恶魔的转世,想起刚才在聚宝斋的一幕,很容易就额头悬挂两滴晃眼的水珠。

“小姐,那镯子就那么摔了,真是太可惜了。”

那镯子的价值,可是抵得上小喜她当个丫鬟十辈子的俸禄啊。

伊人还笑犹未尽呢,丫鬟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在轿子里兴致勃勃地说道,“小喜,我们下一站——五、香、楼。”

去完胭脂水粉店,再去古玩店,还要续摊五香楼。

“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

可,这全天下也就小喜知道,她家小姐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快乐。

饿死了,饿死了,简直是快要饿死了。

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四肢无力,饿得两眼昏花,手脚失调了。

本来想随便找个小吃摊去解决一下民生问题的,可是两只脚走到这里,根本就是粘住不想走了。

于门口,远远地。

闻着从酒楼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望着店小二捧着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这根本就是一种对自己精神与肉体上,残酷至上的折磨。

“可恶,我为什么就非得去吃路边摊,为什么就非得过下民过的生活啊?”一个看起来狼狈非常的男子,站在五香楼前,两眼冒着熊熊的火光。

就因为他是江湖神棍吗?不对,是测字算命的。呼啦,他再次扇了自己一巴掌。看来这孩子的确是饿昏头了,连自扇嘴巴这种事情都再三地做了。

“喂,喂,喂,走开,走开,没钱吃饭别站在门口碍事。要想讨剩饭的话,那边排队去。”店小二挥着汗巾,像赶苍蝇似的轰人。

“你,你……”你竟然把我当成乞丐,男子两只手指抖啊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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