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修容,便是重新塑造一张脸。脸上的肌肤依靠脸颊,脸骨而生,这个过程之后,要削肉去皮,削骨缝合,重置肌肤。每看似一个简单的步骤,实则要经历千刀万刀刀肉相绞之苦,每看似一个简单的缝合,实则需要忍受数以千倍钻心蚀骨的疼痛。而施刀者和受刀者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两人身形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偏差,否者,一道错,刀刀错,失之毫米,谬以千里。
下刀前最后一秒,顾思存神情异常肃杀又极其认真,锋利的刀刃在秦曼的脸上一寸一寸游移,但脑中却突然浮现那日烟雨楼那位妖媚的女子,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唇边笑容明灭。
明晃晃的刀刃伸到了秦曼的眼前,在烛火中闪着光芒,亮如白昼。秦曼心中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浑身凉透,却还是眼神坚定,双眼一眨不眨。
冰凉的刀片在她脸上游移,一寸一寸,刚开始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秦曼只感觉到刀片和她的脸庞接触时凉凉的触感,还有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时,痒痒的,温暖的感觉。
顾思存的目光紧缩在自已移动的手上,黑眸纯净,眼神异常专注,一滴鲜血顺着脸颊即将划过下巴,只见顾思存敏捷的手一闪,血滴便悉数拭去。
司马君彦负手而立,凉凉的晨风洞过开着的窗户吹起司马君彦紫色暗红衣袍,迎风招展,风华绝代,只是他的一双深邃的眸子,却紧紧盯住秦曼略显僵硬的身体,长长舒缓了一口气,身体线条紧绷而不柔和。
虽然还只是进行了一刻钟的时间,冷香却早已经看不下去那血肉淋漓的画面,心中暗自纠结,也为自家小姐心疼,小姐再怎么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柔弱女子,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承受那样的疼痛啊。她光是站在那儿看着,都觉得感同身受,整个身体疼痛钻心。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做惯了粗活的王府丫鬟,都觉得异常难忍,而小姐曾经还是一个娇柔的侯门千金。
整个房间除了顾思存不断转换器具而发出的声响,还有各人紧绷而又舒展的呼吸声,便再无其它声音,十分安静。似乎只要针落,便可以听得格外清楚明亮。
“啊。”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猝不及防,秦曼不禁发出哀呼声。却纠结起在场两个男人的心。
顾思存手上的动作一滞,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心中的担忧与疼惜随着血脉膨胀,幽幽的看了秦曼一眼,纯净的声音略显暗哑,“姑娘………”话一出口,却顿住了,想要收手,却发现已经不是时候,想要安慰,却找不到其他的话。只有眼神一狠,继续下去。
“小曼,我在这儿。”司马君彦赶紧来到了秦曼的身边,将她拥入怀中,浑厚的大掌紧握住她纤柔的腰肢,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裙,穿过肌理,却给了秦曼莫名的安慰,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坚定之色又回到了眼中。
接下来是削骨,削骨之痛尤为最甚。曼陀罗花粉被充当为麻药,此刻已经失去了作用。
秦曼只感觉一阵蚀骨的疼痛如一波巨大的海浪翻天覆地的袭来,窜经四肢百骸,直达心腔。
秦曼要紧牙关,准备自己承受。
只是这疼痛如滔天骇浪,一波接上一波,连绵不断,她根本不堪一击。
轰的一声,“啊。”她再次不由自主的发出声来,只感觉力气瞬间被抽取一大片,她的身子盈盈不堪的倾斜。
司马君彦的手赶紧一带,她倾斜的身子便又靠在了他的怀中,他反手握住她颤抖着的手,眼里有着怜惜,声音有点痛,“顾大夫,动作可以更利落快速些吗?小曼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顾思存点了点头,便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干净了眸子里透露着坚定,坚定里透露着担忧,担忧里又混杂着怜惜。
良久。
“啊。”秦曼再次承受不住,痛呼出声,疼痛几乎快要把她淹没,她整个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一阵疼痛还未褪去,只感觉又是一波疼痛袭来。她的身子狼狈不堪的立着,像是只用了最后一丝理智支撑。
耳边朦胧的传来顾思存松懈的声音,“好了,姑娘。”像是如获大赦,心中一喜,想要看上一眼确认一下,眼里的画面却早已经模糊一片,忽然,双眼一闭,她的身子便倾倒在了司马君彦的怀中。
“小曼。”
“姑娘。”
司马君彦和顾思存两人皆是担忧的惊呼出声。猛地想到什么,司马君彦赶紧抬起秦曼的手臂,两根修长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确认无事,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眼底的担忧之色也顿时去了大半,“她无事,只是晕过去了,休息一下便好。”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俊美的眉头紧皱。此时秦曼的模样极其狼狈不堪,汗水早已经****了她的衣衫,素色衣衫下,隐约还可以瞧见凹凸有致,精致玲珑的曲线,发丝湿答答的纠缠在她的脖颈间,露出大片莹然如玉的肌肤,性感的锁骨半遮半掩,单是一眼便看的司马君彦热血澎湃,全身线条紧绷,低咒一声,坚实有力的臂膀便将她抱到了床上。
俊脸一转,便呼来了冷香,为秦曼沐浴更衣。
顾思存也上前担忧的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事,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忽然感到一种压迫的气势明显袭来,顾思存一抬眼,正好对上司马君彦怒气正盛的脸。刚才司马君彦双眼一直紧盯着他的动作,盯着他修长的双手搭上秦曼的手臂,盯着他的手指抚上秦曼的肌肤,盯着他也如他一般将秦曼细细查看一番,想到他也看到了秦曼脖颈极具魅惑的一处,他便莫名的心生不悦,怒火打心底油然而生,压也压不住。
“顾大夫还有事情吗?”司马君彦冷冷开口,脸色深沉,凛冽的气势顿现无疑。
顾思存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挑,声音纯粹而又干净,“当然,在下还有许许多多的的事情还没有交代呢。”冲着司马君彦谦逊一笑,笑容干净而又明亮,眸中却光彩流转,想赶他走么?
“那便和冷香交代吧。”司马君彦微微一笑,利眼微眯,“冷香,送客,还有,该听清楚的可得听得明白了。”
话一落下,冷香便抗议似的抬起了眼,王爷怎么能过河拆桥呢。但是这样的话她却说不出口,王爷的脸色不悦,她也只好乖乖的领命,走到顾思存面前,为难的开了口,“顾公子,你看……..这……..”
顾思存的嘴角抽搐,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僵住,但很快双眼依旧神采飞扬,道:“冷香,你且出来把我的话记下吧,我三日后再来看看。”
东齐皇宫的一角。
朱红色的宫墙下,淡淡的菊花开的正灿烂,懒懒的躺在晕染的夕阳里,美的令人心醉。
远处失意的声音传来,跌宕起伏,有浓浓的化不开的爱恋:“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日****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语罢,便是一声长长的嗟叹。
随之便传来另一个男子呵呵的笑声,打趣道:“二弟,你这是思恋何方佳人啊,想的如此心碎,想的如此情真,哥哥我光是听着都要难过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