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树林里阳光微醺,天空明净,微风带着清晨泥土的微腥的气味划过树梢,带起一阵树叶相互碰撞的声响。麻雀们陆续的从自家小窝里探出头来,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一整天的演唱会,唧唧喳喳的声响和着风吹过树叶的声响,在这本该寂静安宁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的吵闹喧嚣。
月纤晓还在闭着眼沉浸在睡梦中不愿醒来,无奈噪音太盛,惹得人心烦意躁,逼着她不得不从甜美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什么嘛.....她好不容易做了一个粉幸福的梦,现在居然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噪音给惊醒,实在是太可恶了!简直不可原谅!
紧皱着眉,月纤晓翻了个身,微微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之后又迅速把眼睛闭上,满脸痛苦的捂着眼睛嘟囔着:“怎么回事?谁把屋顶给拆了?靠!该死的太阳光差点儿没把我的眼睛给闪瞎!”
随后又觉得不对劲。阳光?鸟叫?泥土的腥味?靠!她难道没有睡在屋子里?
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月纤晓“腾”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惊讶的看着她身处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关系,她还没弄清楚眼前这是个什么状况。
啊嘞?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树林里?难道她又穿越了?
唔,不对不对,她记得昨天晚上......好像看到默然和花王身边的那个少女......然后璃墨那家伙也出现了,还弄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戒指在她手上,居然还拔不下来......再后来出现了个金发美人,璃墨受了重伤,而她好像......帮璃墨挡了一箭......
纳尼?她居然帮璃墨那家伙用身体去挡箭?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啦?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月纤晓皱起眉头,心下狐疑。
她记得那一箭可是射穿了她的心脏的,就算没射死她,也不至于说一点儿伤都没有吧?而且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居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难不成她昨晚是在做梦?
可是她左手小指上的确有着一个黑色中带着银白色繁复花纹的戒指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一道冰冷淡漠的清澈如冰泉的声音从月纤晓身后传来,语气平淡的让人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月纤晓循声望去,便看见默然正靠在树边看着她,银白如雪原般的眸子在渐明的天光下流光溢彩,绝色清丽的面容飘渺如仙,那一刹那竟不似人间有的美景。
月纤晓的脸上顿时爆红。相比于欣赏美人,她此时更想知道她刚才那傻里傻气的样子是不是被默然看了去。
若是真的看了去......呜呜呜......那就真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诶?默然在这里,那璃墨呢?他怎么不在?
“那个,默然啊,璃墨那只臭狐狸呢?他怎么不在?”月纤晓此时也顾不上羞涩了。她隐隐记得璃墨那家伙后来好像受了伤,还挺严重的,该不会在她睡觉这段时间里那只腹黑狐狸很没面子的挂掉了吧?
“你不记得了?”默然反问道,银白瞳孔中闪过一道晦涩难懂的光芒,快的让人不易察觉。
“呃......我应该记得什么吗?”月纤晓纠结了。她可是对昨晚之后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儿印象了啊,难不成在那段“记忆空白区”里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璃墨去跟踪花王的手下了。”默然依旧是淡淡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话中的真假。
倒是月纤晓听了这话心下一愣,隐隐觉得默然似乎是隐瞒了些什么。
默然对于她来说算是一个未解的谜,她不知道他是敌是友,是真是假,是好还是坏,但经过昨夜她倒是可以知道默然并非是花王那边的人。虽然不知道他要得到灵珠是为了什么,但至少不会去害她。
只是这并不意味着默然的话就可以无条件的相信。
别看她月纤晓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有着五百年道行的修为低微的小妖,她可是拥有两世记忆呢!前世身为新世纪人类,尔虞我诈早已是家常便饭,身为人类的狡诈和冷漠早已刻在骨子,这一世难得的平静和与世隔绝并不会抹去那种早已深入骨髓的本能。更何况妖类之间也鲜有信任与仁慈,弱肉强食,这本来就是世间所有生物的本能。
因此相较于相信默然,她更相信身为妖类的直觉。
压下心头的狐疑,月纤晓状似疑虑的问道:“他怎么会去追踪花王的手下呢?他身上还有着伤呀!”
“似乎是花王知道万年前玄狐一族被灭族的真相。”默然倒是没怎么在意月纤晓话中的疑惑,淡然的样子让月纤晓差一点就相信了他的话。
只不过这一回答让月纤晓沉默了。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在白蓠山上的五百年,璃墨虽然整天都与她打打闹闹,看起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但事实上他还是那个在提到族人和他师父的时候眼里会露出彻骨仇恨的小狐狸。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当璃墨碰到与自己族人有关的问题时一定会头脑发热失去理智的。
只是默然的话又半真半假,实在是让她很难判断。
摸着自己手中的戒指,月纤晓叹了口气。虽然昨天晚上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知道这个戒指是怎么来的。妖类间的契约都有着一个特征:当订立契约的双方中有一个死亡,那么契约的信物就会消失。看这戒指丝毫都没有要消失的迹象,想来那只腹黑狐狸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那只狐狸这么聪明,也不太会出什么事,想来弄清楚他想知道的事后就会来找她的。而默然......若是骗她的话那她也没办法。不是都说狐狸有九条命么?那只狐狸一定也不会有事的。
“算了,不管他了。对了默然,我们怎么还在这树林里?我记得我好像被一支箭给射中了吧?怎么连一点伤都没有?”月纤晓甩了甩头发,好像这样可以甩去自己心中的郁闷一样。
“昨夜灵珠苏醒,爆发的能量救了你一命。不过由于你自身的能量没有达到突破封印的程度,所以可能会有些后遗症。”默然回答道,那双冷冽的眼里倒是难得的透露出一丝怪异,“有可能你的道行已经被灵珠给封印住了。”
纳尼?封......封印?
月纤晓大惊,立刻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检查自己的修为。然而结果十分的杯具......她那五百年的道行,虽然低微但也是她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道行,此时在她身体里已经荡然无存。
有没有搞错啊?!这是什么鬼灵珠,她不要了成不?什么天地至宝,都是胡扯!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擅自封印了她的修为,害得她现在一点儿法术都使不出来,简直就是一凡人!不,可能连凡人都不如!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岁的小丫头耶!
无语望天,月纤晓面上平静实则内牛满面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恢复法力啊?默然你知道不?”
“大概要等到灵珠的再一次爆发吧。”默然冷然道。这个奇怪的现象是他昨夜探查月纤晓身体时无意中发现的,原因不明,只可能是灵珠还不到苏醒的时候,因此救了月纤晓之后便夺取月纤晓的法力再次的陷入沉睡。这其实也不难想通,只是让他在意的是昨夜那个占了月纤晓身体的那个少女。
那个少女似乎没有恶意,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可怕。
因为未知的东西总是会有着超乎预料之外的能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破坏一切计划。因此聪明人的做法往往是......斩草除根。
到下一次灵珠即将爆发之时,就是那个未知少女死期将至的时候了。
掩去眼里的杀意与寒冷,默然望着正满面纠结的月纤晓,淡淡的说:“昨夜我与花王的手下琦玉均受了重伤,而金夜与璃墨也是如此。花王那边有渊岚牵制,因此我们现在可以说是暂时安全了。你道行被封,现在与凡人无异,想来要找到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我现在修为折损太多,恐怕保护不了你,所以我们现在应该隐于人界。人界鱼龙混杂,想来是可以掩盖我们的踪迹的。”
月纤晓闻言,颇为惊讶的回头望着面无表情的默然。这还是默然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呢,感觉有那么一点小奇怪来着。难道她果然还是冰山控么?这不是给自己找虐嘛。
不过言归正传,默然考虑的也不无道理,这的确是当下比较正确的抉择。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默然倒是考虑的挺周到。
不过......默然也受了重伤?
仔细的看着默然的脸,月纤晓这才发现默然的脸色比往常惨白了许多,唇色也变得暗淡无光,就像凋谢的花朵一样不复往常的娇艳。
“那个......你的伤严不严重?”月纤晓咬了咬唇,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诶,你们可别误会,她可不是担心默然那个大冰山,她......她只不过是担心以后有敌人追来没有人保护她罢了。真的不是担心默然哟......
“无碍。只是可能需要化形休养一段时间。”默然倒是淡定的仿佛受重伤的不是他一样,并且对月纤晓的目光表示无视。
切,受了伤还这么拽,什么嘛......
月纤晓在心里不满的撇嘴,面上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你要化形?那总得找一个宿主吧。你看我行不?”
妖类受了重伤之后通常都需要化出原型以便吸收天地灵气,但化形之后妖类的攻击力虽然提升了许多,但防御力可就变得十分薄弱了,因此便需要找一个“容身之处”,那便是“宿主”,所以月纤晓才会有此一问。
话说月纤晓本是好心,呃......当然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小私心,就是希望默然能够在她身边保护她,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凡人”了呀,可人家默然倒是丝毫都不领情,反而挑了挑眉丝毫都不给月纤晓面子的淡然道:“在我身边除了你,难道还有别的妖类么?”
月纤晓气结。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说不管她同不同意,她都必须成为他的“宿主”么?虽然是达到了她的目的,但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默然可不管月纤晓的想法,他受的伤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原本与琦玉打斗的时候他强行突破了月夏的封印,受到反噬让他受了伤,之后又将神识侵入月纤晓的意识海中,这更是让他伤上加伤。所以饶是他再强悍,也不得不化形疗伤了。
于是一道紫光闪过,默然化为一朵巴掌大小的九藤紫牡丹,落在月纤晓的额间,瞬间变成一个银紫色的牡丹图案,不仅给月纤晓那张稚气可爱的面容上增添了一丝妖冶魅惑,还很周到的将月纤晓的发色和瞳色变成了墨色。
月纤晓鼓着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大大的眸子望着寂静的四周,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这才多长时间啊,她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到最后总是只会留下她一个人。
但至少......还有一个人在的吧。虽然她看不见也摸不到,但也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也......不算寂寞吧。
甩了甩头,月纤晓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俯下身把地上的泥土灰尘蹭到自己的身上和脸上,再将自己的衣服撕出几个破洞,最后将盘在头上的双髻拆散弄乱......当当当——当!大功告成!一个看起来可怜兮兮明显遭受了欺凌的凄惨小女孩就完成啦!
满意的点点头,月纤晓摸了摸自己久违的乌黑发丝,一边感叹默然思考的周到,一边酝酿着情感往桃花村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一切就只能靠她的演技了!
......
王大姐现在十分的焦急,甚至连她家的家禽们都好像感受到了一般开始不安躁动起来。
昨日来求宿的几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告而别的人,可今日他们居然凭空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再急也得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担心呀。他们桃花村可是很少看到外来的客人们呢,这山上啊,容易迷路,他们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王大姐一大早发现客人们消失了之后就立刻牵着自家养的猎犬想要出去寻人,可谁知一向听话的猎犬今儿不知是怎么的,死活不肯出去,还对着她狂吠,那样子就像是被谁打怕了一般带着恐惧,弄得她是无比的郁闷啊。
所以她现在很焦急,就怕那几个人在山上迷路或者碰上野兽。别的不说,就那个甜甜地叫她“姐姐”的小丫头,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在这荒山野岭里出事呢?
坐在屋里,王大姐望着屋外的小道,憨厚朴实的脸上满是担忧,就盼着能看到那些外来人的身影。
突然,她的目光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透出喜悦,然而在看到那个跌跌撞撞奔向她的小丫头身上凄惨的样子时,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
“姐——姐——啊!”一阵让人闻之心酸的带着哽咽的颇具戏剧性的凄惨哭声突然响起,月纤晓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上带着清晰地两条泪痕,小身板儿跌跌撞撞的扑进王大姐的怀里,抖得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像是哭得喘不过气来一样。
“哎哟,丫头你是怎么啦?怎么会变成这样啦?”王大姐满眼心疼的拍了拍怀中小丫头的脑袋,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和心酸。
“我......呜呜呜呜呜呜......”回答王大姐的是一连串更凄惨的哭声。
“跟着你的那两个人呢?他们不是在你身边的吗?”王大姐放轻了声音,惟恐吓到这个抖得厉害的小女孩。
“他们......他们......为......为了保护我......被......被坏人抓......抓走了......”细微得像猫儿一样的声音从埋着头的小女孩口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仔细听还可以听到微微的颤音,显然是被吓坏了。
王大姐一听,眼中顿时流露出对小女孩的同情和可怜。哎呦,造孽的孩子,肯定是路上遇见山贼了!这孩子为了从山贼那儿逃出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吧?唉,也不知道那两个保护这孩子的人怎么样了,可能已经......
善良的桃花村原始居民王大姐自动的从月纤晓那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信息量少的可怜的话语中“抽象”出一个合理的故事,丝毫都不会想到那个看起来凄惨可怜的小女孩只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丫的!为了演这出戏她可是把自己大腿都给掐肿了呢!不过......
看着王大姐心疼的表情。月纤晓悄悄地笑得全身发颤,却被误认为是哭的喘不过气来而被王大姐抱得更紧。
不行不行,王大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也太不知世事了吧!也不怕她是坏人!不过还好她不是坏人,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对于好人她还是会给与一定的尊重的。
但随后王大姐的话却让月纤晓差点感动的真的哭出来,虽然这个结果就是月纤晓想要的。
“丫头没事!以后你就在大姐家里住下来吧!”
月纤晓一愣,顿时感动的眼泪哗哗,王大姐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把这小丫头哪儿给碰疼了,之后为了检查她的身体又是闹的一阵鸡飞狗跳......
至此,月纤晓就算是在与世隔绝的桃花村住了下来。
很久很久之后,月纤晓每每回忆起这段温馨的场面,总会像老人般感叹:这世上,总归还是有好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