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黎明时分,中陶县附近。
蔡元和阎行并马策骑在一个土坡之前。这些日子,二人带领一千铁骑,昼伏夜行,不走官道,专走小路,仗着阎行路途熟悉,这日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中陶县附近,这两年凉州官吏俱于韩遂叛军,多纷纷投降或是远走避祸,只有少数如汉阳太守傅燮这样的忠直之人,依然在西凉为官。
中陶县也是一小县,人口不过万于人,太守早就逃跑了,但韩遂指挥大军激进,也未派人马驻守城池,实际上也不用派,这样的小城易攻难守,每个都派兵驻守的话,估计还没到美阳,韩遂的人马便分完了,而且若汉军来袭还守不住城。
蔡元和阎行一路行军都是避开城池,此时也不例外。
蔡元借着月光,打量着身旁的阎行,这些日子二人相处下来,居然发现彼此性格甚似,都是遇事冷静,行事精细之人,所以这十几日下来,二人相处甚欢,闲暇之时甚至彼此较量武艺,若在步下阎行打不过蔡元,若在马上阎行却远胜蔡元,当下二人互传武艺,各有精进。
蔡元舔了舔下嘴唇,阴险的道:“彦明,斥候回报粮队还有片刻便要经过此处了,我已经手痒多时了。”
阎行用手摸了摸马鬃,嘿嘿一笑,道,“这次押粮的是破羌的小帅夜当,这家伙本来就是个饭桶,只是他的姐姐做了韩遂的小妾,所以才被派到这里来运量,估计他做梦也想不到在中陶县居然有埋伏。”
“来了!”蔡元眉毛一挑,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道,“让弟兄们准备好吧。”
夜当怎么也未想到,刚从马腾的大军里出来不到五十里,就在马腾的眼皮子底下,埋伏着一支汉军,铁蹄滚滚像潮水般的冲了过来,丝毫没有御敌准备,手下本有五千铁骑护卫粮草,但瞬间便被汉军的冲锋杀了个溃不成军,自己的军士顷刻间都死于汉军冰冷的刀锋之下,领头的一员将豪勇无敌,手底下根本无一合之将,看上去很眼熟,阎行。另一员将手擎斩马刀,黑盔黑甲黑袍黑马,面色阴郁,犹如暗夜的死神一般,风驰电掣般朝自己冲来。
夜当亲眼看见刀锋逐渐在自己的瞳孔中放大,身体未动,头颅突然旋转着升高起来,甚至看到了身后粮车上的熊熊大火,夜当完了,意识消散之前心中还是恼恨异常,马腾真他妈饭桶,汉军都摸到这里了,居然都没察觉。
蔡元斩了敌酋,忍不住哈哈大笑,高声喝道:“彦明,此刀如何!”
阎行在不远处也高声回应道:“甚善!”
五千叛军见两元汉军主将谈笑风生般斩了夜当,俱无战心,抛下近两千尸体之后一哄而散。蔡元的一千人马折损了不到百人,看着几十车堆积如山的粮车,蔡元不顾阎行的眼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焚毁,只留下一辆粮车让每个军士均携带十日之粮,加上缴获的马匹,反而超过了一千匹马,此战可谓大胜。
蔡元下令将己方军士的尸首全部绑于无主战马之上,杨林又过交待,牺牲战士的尸体一定要妥善处理,能带回来的就不能放弃。
诸事停当,蔡元果决挥手道:“撤。”
一千骑来去如风,丢下数千叛军的尸首和数十辆焚毁的粮车,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埋伏在平襄县的许褚和麴义也是大获全胜,杀了几千叛军,将粮草洗劫一空。
……
美阳叛军大营,韩遂接二连三的接到信报,粮草几乎同时被汉军劫掠,韩遂愤怒的将帅案都踢翻了,对马腾的怨毒越来越深。
马腾一战被杨林吓破了胆,龟缩在陇西,连粮道都不顾了,如今大军和汉军主力对立,若是粮草被劫一事传遍军中,必然军心浮动,韩遂刚要下令叮嘱不得扩散消息,就见帐帘挑开,手下几员大将鱼贯而入,程银焦虑的道:“文约先生,军中近日谣传,说我军粮草被劫……”
还未听完,韩遂霍然而起,当即色变,低声喝道:“噤声,你听何人所言?”
程银等人互相看了看,道:“军中已经传遍。”
“什么!”韩遂暗叫不好,我才刚刚知晓,为何军中就已传遍,必然是汉军派来细作散播谣言。
韩遂在营中背手低头踱起步来,脑中在做剧烈的思考,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回复了往日的从容。粮草被劫一事该是汉阳的杨林所为,杨林本就兵马不多,现在又分兵劫粮,必然兵力有限,自己只要吩咐运粮之人谨慎小心,便该不会吃亏,但运量的速度定会被拉慢许多。
杨林,此子不除,我西凉难安。
……
洛阳皇宫,天子上朝。
天子居中而坐,文臣武将分列两厢,文臣以司空袁逢为首,武将以大将军何进为首,数百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只见天子面色狰狞,正在呼呼喘气。
殿上,官复原职的中郎将卢植正在讲解北方鲜卑的战势。
听罢之后,天子心里烦躁,骂道:“张让,你不是说天下都是太平盛世吗?为何西边叛乱未平,北边边患又起?这天下到底还有哪里不乱?”
张让站在阶下面色如土,大汗淋漓,装做诚惶诚恐的样子,只是低头挨骂,实则心里一点都不以为意。
天子骂了半天,估计也骂累了,无力问道:“众卿可有何计除此边患?”
半天无人答言,就在天子正欲动怒时,光禄大夫刘虞出班跪倒,挺身而出,施礼道:“陛下,鲜卑自檀石槐之后屡犯我境,此次更是来势汹汹,微臣不才,愿意赶往幽州,替陛下守御北疆。”
卢植见刘虞愿赴幽州,心中颇为敬佩,提醒道:“伯安大人若去的话,必要注意处理外族之间的关系,听闻鲜卑、乌桓和匈奴之间俱有间隙,若善加利用,幽州可定。”
天子暗暗点头,心想,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家人,什么三公九卿,什么大将军统统都是饭桶,便道:“伯安前去,朕心甚慰,即日起便为幽州刺史,总领幽州一切军政事务,只是此时朕无兵可派,你要一路小心。”
刘虞谢恩之后,张让用尖细的嗓音道:“陛下,伯安公果是国之忠臣,远赴幽州苦寒之地,不像有些人身为将军,却天天躲在洛阳城里享受,吃朝廷俸禄,关键时候却不为天子排忧解难。”
张让明显是在说何进,果然何进脸色一变,沉了下来,又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
“我说,何大将军,你身为大将军多年,未曾亲赴前线打过一仗,是否太过怯懦了?”说话的正是另一常侍赵忠。
何进见这些阉宦指名道姓的欺到头上,气得脸色铁青,暗忖,这帮阉宦其奸似鬼,处处欲致我于死地,若是我领兵在外的话,粮草定被你们这帮阉宦控制,到时哪里还有我何进的命在,但却又不能反唇相讥,只能暗气暗憋。
袁逢和何进关系日益亲密,上前两步替何进缓颊,正色道:“陛下,此次鲜卑南下犯境规模甚大,分三路进袭,大将军应该留在洛阳居中调动,才可确保前线征伐顺畅,另外此战必将影响到西凉战场,微臣建议速速下旨调太尉张温大人的大军回师洛阳,才有人马派往北疆。”
皇甫嵩满脸忧色的道:“西凉战势现在也进入到关键时候,若此时撤兵,岂非功亏一篑,韩遂的叛军若在西凉久叛不平,日后定然更加难对付。微臣建议,先让太尉大人尽快扫平西凉叛逆,再调兵去北疆。”
袁逢摇了摇头道:“皇甫将军,此事恐怕不可,美阳距此地近一个月的路途,往返耽误一下,更是费时甚久,而幽并两州的军情却日趋恶化,若再等太尉平叛回来,估计鲜卑铁骑都饮马黄河了。”
卢植也赞同袁逢,道:“鲜卑大军三路兵力号称五十万铁骑,扶风和幽州情况稍好,都有近万的边军,但并州情势则危在旦夕,只有五千余人,并州刺史丁原的告急文书已经来了来了多时了,而且听闻南匈奴也态度暧昧,不听调动,并州若是一旦丢了,鲜卑大军便可跨河直击洛阳,到时恐怕情况就不堪设想了。”
袁逢点头道:“陛下,卢中郎所言有理,西凉平叛固然重要,但洛阳的安慰更加重要,并州局势危急,必须速派虎臣良将前往,力挽狂澜。”
天子坐在龙椅之上,看看卢植,又看看袁逢、何进,何进对战局一声不吭还在和张让等人置气,屠夫本质尽显,天子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明悟,这些人都靠不住,个个都在骗朕,根本不怕朕,只有把权利抓在自己手上才能让这些人怕朕,我祖上武皇帝之所以创下万世功业,便是积威甚众,以往我信任张让等人,但这些人背着朕在外面胡作非为,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们个个都比朕有钱,这些世家大臣也不是好东西,这袁逢年过六旬今年居然还娶了两房小妾,崔周买个司徒居然拿得出几百万钱,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只有卢植和皇甫嵩被朕撸了官竟然还是忠心国事,看来之前的战事不利都是张让这些人胡说的,今后朕定要重用他们。
天子脸色阴晴不定,半晌过后投向群臣一个讽刺的眼神,道:“今日起,重建尚书台,卢植迁尚书令,迁太尉张温为司隶校尉,总领京兆、左冯翊、右扶风、河东、河南、河内、弘农七郡军务。复迁皇甫嵩为车骑将军,即可前往长安,主持西凉战局。”
何进、袁逢等人尽皆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