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之南便是南越,罗浮还在南越之南,位于海陆相逢处,坐拥天涯海角。
罗浮山擎天而起,拔地千丈毫无坡度,有如自九霄天外落凡的神剑,半入大地,半入汪洋。
所以,纵使罗浮山上守一观为天下道门擎首,对之心怀向往的道家修士无数,却是少有人能够登上罗浮山一堵守一观真容,只能在罗浮山下三磕首以朝圣。
老常说过,若天下气运为一石,四宗中儒家独占四斗,道家再占三斗,剩下才有佛武两宗各占一斗半。而道家气运若再为一石,守一观独占八斗。
半步佛的老常如此说,可见避世不现的守一观实力之超然。
虽说是避世不现,但守一观之声名天下皆知。
七宗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宗门,自道家开辟以来,就是道家擎首,数千年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不像佛宗数度遭创,擎首之位也是数度易主,方有如今的南山明王寺。
这也让守一观显得愈发神秘莫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揭开守一观的面纱,却都被挡在了罗浮山下。
唯有那一世准时一出的守一观替天行,向世人彰示着守一观的存在。
屈指一算,离上任守一观替天行出世已是过了三十年,天下道门皆翘首以盼新一任守一观替天行出世,昭显道家威严。
守一观的替天行,比之经纶院的替天行不遑多让,个个都是丰姿绝彩的人物。
不管是六百多年前为了心中挚爱自刎而悟尸解之法的吕洞玄,还是三百多年前为至交好友公子与夫子一战一指劈开云渡江的叶知命,亦或是十五年前五宗灭刑蚩时一人独战刑蚩宫主宇文韬并将之生擒的吕纯阳,都是在江湖中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传奇的人物。
想到自己要向如此宗门讨要镇观之宝铁卷,李顺头皮就有些发麻,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心如意,守一观会不会给夫子面子。
站在罗浮山下,耳边是惊涛拍崖,目中是千丈雄峰,李顺不由嗟叹,这般笔直如云的山当真是见所未见,罗浮山果然是气运当头之上。
也难怪那挂了近千年玄武当兴的大周第一道门的玄武观,至今也没能兴起来。
嗟叹过后,李顺又开始犯愁了。
这罗浮山如此陡峭,根本没有可以上山的路,李顺傻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愁眉苦脸之际,一声开云见日的清鸣自罗浮山上传来。
李顺抬头眺望,见着四只出尘的白鹤,仿若两朵下凡的闲云,如箭而下。
“欢迎七先生,请七先生乘鹤上罗浮。”白鹤落地,双翼伸展,趴伏在地上。于此同时,从罗浮山上落下一言,声音清脆,有些稚嫩。
未等李顺发话,青羚已自作主张踏上了白鹤之背,四蹄之下各一只白鹤,站得是稳稳当当。
四只白鹤见青羚上了自己的背,齐声发出一声嘹亮清鸣,振翅高飞。
乘风上过君望山,骑在踏鹤青羚之上,李顺望着身下愈行愈远的大地,心中没有一丝胆怯,反是为那吹动白袍的风抚得全身舒畅。
离地不久,身下大地便失了踪迹,为或稀薄或厚实的浮云所代替,便是入了云层。
周身是一片云缠雾绕,空气别样清新。
入云层再不久,云消日出,白鹤再次落地,便是到了罗浮山顶。
入目一片翠微竹林,挺拔葱郁,连绵无尽,随风婆娑。纵使头顶烈日当空,也不能让这青竹的翠色颓靡半分。
一山竹林怀抱一湖一观,便是这山顶的所有景象。
观自然是守一观,湖自然便是传闻中日出之时能生出七彩祥云来的抱元湖。
李顺此前曾听公子柔提起这抱元湖数次,也曾见她托着下巴,一脸憧憬地说若是有朝一日能有一位男儿身披金甲,脚踏七彩祥云出现在她面前,她便嫁给他。
当时,李顺取笑说那她大概只能嫁给守一观的道士了。
少女的心思,总是充满了幻想,也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
想起和公子柔的那番谈话,李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七先生你是为何笑得那么灿烂,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么?”在山顶候着李顺的,是一位穿着道门青衫,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童子。眼见着李顺骑着青羚从白鹤上下来,眼中先有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抱元湖,然后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那位童子也是跟着露笑,向李顺稚声发问。
客人开心,便是开心,童子并不计较李顺忽略了自己。
李顺闻言连忙收回望向抱元湖的目光,对着童子微微躬身施礼,笑道:“见过小神仙,我的确是想起了高兴的事,还望小神仙莫怪。”
那童子听李顺称呼自己小神仙,脸上的笑容是如绽放的莲花,手上却是连连摆着,说道:“我离神仙还远那,七先生这般称呼我,有些折煞我了。我姓金,名蝉。七先生叫我金蝉就好了。”
金蝉实在是太过可爱,李顺翻身下了青羚,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说道:“我姓李,名顺,你也可以叫我李顺。”
能在罗浮山上呆着的童子岂会是寻常人,李顺不介意他直呼自己的名字。
虽然李顺不介意,但金蝉自己却是介意,说道:“我还是称呼七先生为七先生吧。”
李顺也不强求,说道:“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金蝉,能不能带我去见观主?”
金蝉摇摇头,说道:“师傅他不在守一观。”
李顺闻言有些不太信,都说守一观避世,除了历任替天行之外,不曾有人在世间走动。眼下自己来取铁卷,观主却不在守一观,实在有些太巧。
只是心中虽然不信,李顺也不能表现出不快,仍是对着金蝉笑道:“那观中都有谁在啊?”
金蝉脆生生地答道:“师兄在。”
“可是那吕纯阳,吕先生?”李顺曾听老常提起过吕纯阳,知道他是守一观上任替天行。
金蝉点点头,答道:“是的。”
有人在总比没人在好,也不知道那吕纯阳做不做得了主,李顺说道:“那麻烦你带我去见你师兄好不好?”
金蝉点头说道:“本就是师兄让我在此等七先生的,七先生随我来吧。”
自己未报姓名,便知自己是琼楼七先生,跟着金蝉向守一观走去的李顺心中暗想守一观果然是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