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社会啊?田盼喜用衣袖胡乱的摸了一把小脸,小心翼翼地将四儿抱了出去。老天这是和她开玩笑吗?才让她吃了一顿饱饭,就要让她做饱死鬼了。
也许是重新活了一回后内心比较强大吧,起初房屋塌下来的时候,她还被吓了一跳,但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定神闲,坦然自若。
四儿被吓得不轻,瑟瑟地缩在田盼喜的腿边。可怜一个四岁的孩子,小小年纪,却要遭受这样的人祸。
“盼喜,盼喜,真是吓死我了,你和四儿没事吧?”田来福怀里抱着家里仅剩的三只鸡苗,神情慌乱地跑了出来,他的身后,早已经是废墟一片。
“还好家里贫穷,房子都是用泥土稻草盖起来的,塌下来也不会伤到人。最关键的是,这个不知名的朝代,火药的技术也很落后,这火药炸下来,只会将稻草房炸开,不会因爆炸而引起大火。”田盼喜在心中如是分析道。
“我们没事,爹娘呢?”盼喜左右看着没人,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虽然火药的威力不大,但对年老者来说,足以致命。
“爹娘没事,他们去看大嫂了,大嫂行动不便,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帮我看着鸡苗,我回去将母猪赶出来,你也收拾收拾东西,爹娘说了,准备逃命吧。”田来福把身上的竹篓卸了下来,还未等盼喜应声,他已经冲回废堆中,到处寻着老母猪。
这时候,田母和田来宝扶着李小云出来了,只见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丝毫不见半点血丝。头发散乱,两眼无神。直叫得盼喜看得心都碎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可怜,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可眼前的这个孕妇,却比自己可怜不知百倍千倍。大着一个将近八个月的肚子,吃不饱穿不暖的,如今连自己的命都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她又能向谁哭诉去?
“大嫂,大嫂……”田盼喜赶紧奔了过去,紧张地唤着李小云。可无论盼喜怎么呼她,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盼喜,别喊了,你嫂子估计是惊吓过度,刚才给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还是先让她休息休息吧。”田来宝声音哽咽,他生怕李小云会出什么事,嘴上安慰着盼喜,自己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
“大哥,你也别难过,大嫂是个好人,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田母和田来宝伤心难过的表情,她的鼻子也一阵发酸。
“快来帮忙……”田父拖着一麻袋的锅碗瓢盆,肩上扛着好几样农具,另一只手则抱着夹在腋下的棉被。
田盼喜和田来宝一同上前,两人一人接了一样东西,让田父坐了下来,休息休息,自己又回去收拾衣物去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田来福也把母猪赶了出来。想不到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值钱的东西一件没有,杂七杂八的杂物却收拾了半个院子。
“爹,这么多东西,带着它们,我们怎么逃难?”田盼喜望着一堆破破烂烂的锅碗瓢盆,再望着一堆跟废铁无差的农具,其他的倒还好,这些东西可是最笨重的,带上这些东西,路都走不动了,更何况是要逃难。
“可也总不能不带啊,这些都是必须品,没有这些,你拿什么吃饭,拿什么种田?”田父无奈地说道。他的眼神瞟到了李小云的身上,现在别的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大着肚子的儿媳妇了。可怜的孩子,一日三餐不济,如今又有了老田家的种,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们母子两。
盼喜被田父这么一驳,也就没什么好说得了。看着田父和她一样的担心,便大着胆子,建议道:“爹,大嫂如今这个样子,肯定是走不了长途路了,这一路奔波,难免不出意外。我们还是把家里的母猪卖了吧,换辆车,一方面可以不让大嫂受那么多罪,另一方面也可以驮着家当物什,大家肩上背上轻松了,自然就跑的快了。”
田盼喜话音刚落,田来宝就制止了,“我反对。家里还得靠这只母猪过活,哪能为了小云就给卖了,反正我是不同意。”
田来福在一旁撇撇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说。这只母猪他太有感情了,怎么舍得将它卖掉。说的难听一点,母猪的吃喝拉撒都是他管的,哪能说卖就卖。只是大嫂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尽如人意,他要是反对的话,岂不是置大嫂的生命而不顾?
“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啊?”田盼喜急了,拉着田来福的胳膊,用力掐了一下。他心里的那些个小九九,哪能瞒得过她?
其实田来宝之所以不答应将母猪卖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不想见到来福伤心。
田来福疼得跳了起来,对盼喜怒目圆睁,“你掐我干什么?我又没说不答应。”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田盼喜也管不了来福的心不甘情不愿,得了空子,立刻往里钻。田来福也不应声,要不是看着大嫂实在不行的样子,就算是用刀逼着他,他也不会答应的。
“你不说话就代表你答应了。”盼喜转头又开始说服田来宝,“大哥,猪没了,等以后有钱了,我们还可以再买,而大嫂却只有一个。况且现在人都吃不饱,哪还有闲东西喂猪啊?与其等着猪饿死了没人要,倒不如现在拿它换辆车,岂不更好?”
“我同意三儿说的,就这样,来福,你去找胖墩,你和他走的近,他家去年就想要我们的这只猪,他爹也比较有钱,家里有辆马车,还有辆驴车,看看我们能不能换了那张驴车过来。”田盼喜正好说出了田父的心中所想,田父当场拍下,把这事给定了。
田来福皱着眉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迅速的跑到胖墩的家里。
不一会儿,胖墩和他爹就来了。如今人人都饿得跟个皮包骨头似的,就这爷俩滚圆圆的,很不应景。
他家前两代是个地主,到第三代了,虽然没落了一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祖传的家业,仍然在旺田村过的风起云涌,听说顿顿有白面吃,到了冬天,晚上还有又细又软的棉被,暖烘烘的,跟个火炉似的。由于父子两都胖的像一座山,乡亲们都称老的为胖大,小的为胖墩。
“可以,不过我看着这三只鸡苗不错,一并给我了吧。”胖大到了田家,先是围着母猪看了一圈又一圈,接着又盯着盼喜身旁的竹篓了。眼角倒是厉害,还未瞧见鸡苗,却知道里面有三只。
“胖大,你别太过分了。”田来福慌忙将竹篓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护住三只鸡苗,一只母猪换他一张驴车,已经够便宜他了,他现在这么做,明显就是落井下石,知道他们家急需一张车,而故意抬高身价。
“爹,要不算了吧,就要那只母猪得了。”胖墩怎么说都不愿意失去田来福这个朋友,要不是自己在路上多嘴,把田家还有三只鸡苗的事给说了出来,他爹现在也不会为难他们。
“你给我闭嘴。”胖大不耐烦地朝着胖墩低吼一声,这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为什么每次都和自己作对?人人都说他胖大不积阴德,才会有一个傻儿子,现在儿子已经傻了,他还积阴德干什么。
“老田啊,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是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跟着我回去拉驴车,要是不愿意,那我可走了。”胖大料定田家一定会答应,儿媳妇那个样子,注定走不了路了,三只鸡苗,他是要定了。
田来宝也不满了,他正要上前理论,却被田父一手拉了回来。
“我答应。”田父沉着一张脸,艰难地应道。
胖大的脸上堆着笑,一把抢过田来福怀里的竹篓,大跨步地回家去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真应该让你把鸡苗全都送给陆叔叔。”田来福愤愤不平,他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个胖大,真是欺人太甚。
“二哥,算了吧,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强食弱肉。没什么好气的。”田盼喜对这些倒是看得比较淡,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顺从了。等哪天她也发达了,她再找这个死胖子算算账。
母猪和鸡苗算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现在是彻底什么都没有了。旺田村整个村都在收拾家什逃难,还好战争还未真正到达旺田村,今日突然飞来的几个火药,应该是远处射偏离了,刚好旺田村就在战火的附近,所以就射来了。等战火打来的时候,他们应该能逃走。
田盼喜卷着铺盖,用力地将它们捆在一起,一家人齐动手,不一会儿就将锅碗瓢盆什么的全都装了上去,铺盖放在驴车的最前面,留了一处一人坐的空位,放了一张稻草蒲团,小心翼翼地扶着李小云坐了上去,后背刚好靠在铺盖上,一路上颠簸,这样她靠着也柔软些。
田来福牵着驴车,盼喜和田母跟在车的旁边,照看李小云。而田父和抱着四儿的田来宝则在车的屁股后面跟着,以防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田盼喜安静地回过头来,再次看了一眼被火药炸的乱七八糟的田家,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惆怅。想想从穿越以来,还真的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想要好好过日子,哪知道,现在又要逃难,这命运,真是说多悲催,就有多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