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孟夫人的气色看着是比以往好了许多,廖青衣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扶着拐杖站稳,深呼吸了几口带着桃子甜香味道的空气,然后,眯着眼睛看着远远的山脚下模糊的建筑物,闲闲的问道;“那里,就是盘山寺吧?”
盘山寺,据说修建于前朝鼎盛时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名胜古迹啊!可惜,不知道毁于哪个年代,反正后世没听说过这个庙宇的名字。
廖青衣感慨着。
明月站在廖青衣身后,也朝山下眺望着:“以前奴婢听人说望山跑死马,当时还不信,现在总算知道了——盘山寺看着离咱们这儿挺近的,可是昨个儿听净月说,中间隔着有几十里山路呢!要是走过去,得走一天吧。”
廖青衣点头,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问道:“老丫呢?”
“一早起来,急匆匆的扒了一碗饭,就又去山涧那边挑水去了。”
“哦。”廖青衣手搭凉棚往山下望了望,不无担忧的道:“一来一回,中间起码有十几里路呢!还是山路!不好走!这天又这么热,让她以后不要再去了。”
“奴婢也这么说,可她不听有什么办法。她还说,小姐吃的药她尝过,太苦了。能喝口山泉水缓解一下也是好的……那丫头就一根筋!”
明月虽然是指责,但说话的语气,却是夸奖的成分更多一些。
主仆两个人心不在焉的闲聊着,明月忽的想起什么,道:“对了,咱们大小姐今天派人送东西来了。”
明月口中的大小姐,指的是廖青衣的嫡亲姐姐廖青璇。
“是春早带着人来的——奴婢的意思是,春早是咱们家出去的,好不容易进山一趟,肯定会打听您和夫人现在过得如何。”
“大小姐要是知道您想不开……嘻嘻……”明月想着风风火火的大小姐,笑了。
笑容中,幸灾乐祸的意味是那么明显。
……
不出明月所料,当天,廖青衣正在午睡,就被一阵哭嚎声惊醒了。
还未睁开眼睛,就被人从枕头上拎了起来,一阵撕扯:“我那苦命的妹妹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要是……丢下我和娘可怎么活啊……”
廖青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待她看清这个大姐的模样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抖的坐直了身体,嘴里下意识的呢喃着:“姐,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没错,这个姐姐,跟她上一世的孪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难不成……她眨着眼睛,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莫非姐姐也穿来了?
这个念头闪过,廖青衣浑身发抖,一把攥住了姐姐的手,哽咽着,迫不及待的问道:“姐……姐姐……你怎么也来了?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样?我出了车祸后,爸爸妈妈……”
可惜,她的声音太小,完完全全被眼前这个姐姐的哭声淹没了。
“天杀的岳家……该死的岳潇,别让姑奶奶看见他……”
“你说你平日挺聪明的一个丫头,怎么那会儿就犯傻了?”
“幸亏圆慧师太住得近,这要是救不过来,以后瘸着一条腿,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还有,你这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春早回去一说,吓得我……齐家?齐文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天啊,这脑袋光光的,就算是假戏真做,这头发也要好几年才能长出来呢,以后该如何是好?”
……
廖青衣痴痴傻傻的承受着这个大姐的蹂躏,耳边回荡着她一声高过一声的数落,亢长悠远,仿若一记记重锤,将她承载着某种希翼的心一点点敲成碎片,沉落谷底……
她的脑海里不期然的又闪过上一世被车子撞飞后的惨景,闭上眼睛,她颓然的苦笑——
那一刻,恍恍惚惚中,不是已经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尸体吗?就算是能穿回去,原来的那具身体怕是也拼凑不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她颓然的垂下了肩膀。
……
廖青璇发泄了好一阵子,情绪才平静了下来。跟来的丫头婆子很有眼色的端来洗漱用具,伺候她梳洗一番,姐妹两个重新见礼。
廖青衣再一次打量着这个姐姐,从眉眼到身材,眼前的这个女子都同她上一世的孪生姐姐非常相像,可是,细看下来,两个人的气质却迥然不同。
她上一世的姐姐从小就沉默寡言,性格坚韧沉稳,身为少有的女性特种兵,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是上尉军衔,出过几次任务无一失手,屡受嘉奖。就连挑剔的父亲也在背后频频点头,为有这样的女儿而感到骄傲……
想到这里,廖青衣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眯着眼睛,翻检原主对于眼前这个姐姐的记忆。
廖青璇成亲五年有余,生有一双儿女。婆家乃世代书香,公公在国子监任职,一辈子韬光养晦,活得小心翼翼,连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着脑袋。
姐夫赵瑾,字裕铭。前年科举时考了个第三名,成为大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后来分在了翰林院任编修,属于人人称羡的清贵衙门。
在廖青衣的记忆中,这位大姐嘴上不饶人,典型的刀子嘴豆付心。
廖青璇兀自数落着,从老宅的老太太一直到神武侯府岳家,然后,揽过妹妹的肩膀,仔细的查看她脖子上的伤处,又俯下身,不顾廖青衣的阻拦,执意要打开固定伤腿的夹板。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姐!
廖青衣心里一酸,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姐——”
“妹妹,看到你这个样子,姐姐这心里……”廖青璇的眼圈又红了。
姐妹两个坐下来叙话,廖青衣敏锐的发现,廖青璇的神色比她记忆中要憔悴许多,也苍老了许多。眉间,还隐隐的有股子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
“大姐……你在赵家……过的还好吧?”廖青衣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年代的女子,在婆家的好坏,很多时候取决于背后娘家的权势和地位。
但是,赵家毕竟是书香世家,应该还不至于……
提起赵家,廖青璇额头上的青筋急跳了几下,她犹豫着,欲言又止。
廖青衣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淡了下来:“大姐——”
既然上一世的姐姐已再不能相见,那么,就珍惜这辈子的吧。
廖青璇看着妹妹脸上的关切,眼圈一红,伸手摸着廖青衣的光头,笑了:“别说,我打眼这么一瞅,不愧是我的妹妹,即便没有头发,也还是这么漂亮!净然……呵呵……”
顿了顿,感慨着:“我们青衣也长大了!要是爹爹和弟弟没出事的话该多好!”
“金哥儿和银姐呢?”廖青衣想起了大姐的一双孪生儿女,问道:“他们还好吧?”
“金哥儿前儿个有些伤风发热,吃了药已经好多了!一直念着好久没看到外婆和小姨了……”
提起一双儿女,廖青璇的口气立刻明快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你姐夫前些日子还念叨着金哥儿已满五岁,该找个先生启蒙了。可他祖父说,信不过外边请的先生,由他自己亲自教他。”
……
说完了这个话题,姐妹俩一时默默无语。
半晌,廖青衣看着姐姐眉间化不开的愁绪,轻轻的问道:“自从家里出事后,你婆婆她……对你如何?”
在廖青衣的记忆中,赵家老太爷和姐夫都是老实人,只有那个婆婆难缠了些。
“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廖青璇自嘲的笑了笑,避重就轻的道:“自从咱们家出事,我就想开了。不管别人如何,我终归还有金哥儿傍身呢!哦,不提这个了,咱娘这几天怎么样?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因咱娘还在休息,我又着急你的伤势……”
姐妹俩又聊了一阵子,那边有人来报,说孟夫人醒了。
于是,廖青璇就去了孟夫人的院子。
廖青衣看着姐姐的影子消失后,唤来明月,让她出去找跟来的丫头婆子,打听一下廖青璇在冯家的情况:“记住了,找咱家陪嫁过去的陪房,还有,一定要避开赵家那边的人。”
虽然知道明月做事一向稳妥,但廖青衣仍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明月郑重的点头,匆匆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一溜小跑的回来了,满脸气愤:“奴婢把话跟春早一说,春早就哭了,说是自从亲家老爷出事后,赵家老太太就对大小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话还总是阴阳怪气……
“前些天,赵家老太太做主,从她娘家抬回来一个侄女,正儿八经的办了酒席,说是给姑爷娶回来的平妻,让家里的下人们称那个侄女为二夫人……”
“大小姐气得不行,偷偷的哭了好几回……”
“春早还说,她偷听到赵家伺候书房的小厮们说,说赵家老爷和姑爷早就偷偷的商量过了——要是咱家老爷也坏了事,就把咱家大小姐送到家庙里去修行……”
“春早说,这事儿,她还没敢跟大小姐说呢,让我转告二小姐和夫人,心里先有个准备……”
生怕受到牵连,找不到借口休妻,就另外抬进来一个女子!
平妻……
这是在削减大姐在家里的地位吧?送进庵堂?送进去之后,怕是就再也出不来了吧?
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出来的读书人!做事又阴又下作,呵呵……
准备?有什么可准备的?她们母女几个弱质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日圈在庵里和宅门中,头上巴掌大的一片天,坐困愁城,又能干什么?
即便有什么变故,还不是被动的承受!
廖青衣的脸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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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下面的评论了,可是,回复了一条后,就弹出一个框,说我不是VIP,一个星期似乎只能回复一条,郁闷。
那位留言的亲,原谅我没回复,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