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的讲,穆崇礼是故意的,故意要在他面前展现他们的兄妹情深。
若不是担心轩辕陌风会当场发飙,他真想如往常一般去摸摸穆倾心的头。
她成亲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生出如此幼稚的想法,想要和她的夫君一争长短……要不是亲眼见过他那样不留余地的喝退了穆崇武,若不是对自己三弟那一刻的锥心之痛感同身受,他不会像这样失去理智。
轩辕陌风那样专横而又认真地宣示了对他们妹妹的所有权,让穆家兄弟心里都不太好受,尤其,在不确定他用了几分真心的情况下,他们更是不敢大意。
穆崇礼和轩辕陌风不一样,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即便现在她和轩辕陌风在外人看来是一对恩爱异常的夫妻,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人前的假象而已。
他有绝对的信心:穆家的家人,目前定然还是她情感世界的第一位!在这一点上,他完全有恃无恐。
轩辕陌风则不然,很多时候,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面对自己对她而言并不重要这个事实。他故意那样明显地表现出对她的宠爱和独占,不仅仅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自尊和对她的占有欲作祟,还是因为他的不确定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说白了,其实是他不自信……无论怎么都好,穆崇礼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公报私仇,而轩辕陌风呢,只要他做得不是那么明显,他还就只能忍着!
四周看热闹的人到这里也就没什么看头了,各自心里也已经认定了这群人不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帝后以及朝官……但看那个丫鬟势利的嘴脸和满嘴的铜臭,就已经断定了她不可能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人——虽然她的小姐尚算仁厚,但想来应该不过是表象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便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各自以采购行礼物品、找新的店门及合伙人等理由两两出门,直到天擦黑了才回客栈,嘴里念的说的都是生意经,更是打消了掌柜与店小二等人的怀疑,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
吃过晚饭,各人回房间将日间所见所闻整理成册,连一众护卫都不例外,一整天的流水账记下来,愣是让这群平日里拿惯了枪杆子的大老爷们儿找苦不迭,十有八九都是憋了一夜才宣告完成,毕竟不似那些平日里写惯了奏折的朝官,早年间积攒的墨水这一下全用光了。
因为穆倾心有规定同行的两人不能一起写折子,事先不能串供,但是又要两人求所记载的事实不能有出入,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把早上出门到晚上回客栈之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记录了下来,包括午餐的花费以及上茅房的次数……第二天早上,穆倾心在马车上看着这些奏折,笑得前仰后合的,在车里直打滚,声音之大,外面骑马跟着的人全听见了,一个个的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乐成这样是为了哪般!
几个当官的就还好,只拣了重点的上奏,可怜那一众护卫,在停车休整的时候被她一边忍着笑一边偷看,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麻。
好在轩辕陌风似乎不太乐意让她总盯着别的男人看,没多大一会儿便把她拎上了马车,于是乎,前行的队伍中便又响起了诡异的大笑声,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是不寒而栗,不谋而合地开始为轩辕陌风惋惜,好好的媳妇儿,才出来两天就傻了……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队伍一路向东,走走停停,每到一个新地方文月都会找人配合,变着法儿的表现出势利刻薄的嘴脸,好让人们对于他们是视财如命的商人的身份深信不疑。未免露出破绽,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会太久,在穆倾心的要求下,护卫们被迫开始了跟着官员学写奏折的艰辛历程,好在不是正规的奏折,按照穆倾心的话来说,就是抓住重点就行了……每个地方都有好官有贪官,对于朝廷和皇族,百姓们也是褒贬不一,刚开始众人对于体察民情的结果还有些感觉,等过了半个月,不平的事见得多了也就没多少感觉了,尤其暂时又不能站出来伸张正义,便只能将一些迫在眉睫的麻烦给解决掉,其他的,就只能留待日后一起算总账。
为了节省时间,车队从先前的白天赶路改成了夜间出行,往外后半夜才在郊外停车休整,如此一来,众人多少会有些不适,尤其是几个年长的官员,都是文弱书生又不曾出过远门,连日的车马劳顿如何能吃得消,便少不了有些头疼脑热的……这其中的代表便要数金焰黎了,刚开始还硬着头皮非要骑马,几天下来身体不支也就灰溜溜地钻进马车里了,再加上夜间赶路受了寒,没多久便开始咳嗽了起来……
穆倾心是知道感冒在这个时空里意味着什么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人命。为了避免人心惶惶,也为了让接下来的旅程没有后顾之忧,她便和轩辕陌风商量了下,把清辉老头弄到了队伍中做随行大夫,对外的称呼是‘高大夫’,以显示他医术高明的意思。
自此,队伍中凭空多出了一个高大夫,众人的身体是没有大碍了,可是……这下也就热闹了,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一老一小斗嘴的声音。
国师不像国师,皇后不像皇后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大小不良更像是一对相互之间知根知底的诤友。
有时候就连轩辕陌风都拿他们没办法,穆倾心的刁蛮任性加暴脾气,清辉的随意浮躁和孩子气,一旦爆发便没完没了的……偏偏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麻烦的人也是他最为看重的,惹不起便只能躲,连躲都躲不了,便只能置身之外两不相帮了,但是……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不插手的前提是:穆倾心不能动手,清辉不得念咒。这样一来,清辉完全处于下风,少不得要找他抱怨两句,轩辕陌风啼笑皆非,只能指出他不该专修法术而忽略了武功上的锻炼,不然就可以和穆倾心以拳脚论长短了……没过几天这个术法界的高人愣是被折磨得恨不得回去学两年功夫再来——不仅是腿脚方面的,更还有嘴皮子上的功夫……
刚开始逗逗他也只是出于无聊,时间一长,穆倾心便对欺负清辉失去了兴致,变得不大爱搭理他……这是要说这清辉吧,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欠劲儿,她不去招惹她了吧,他反而死乞白赖地往前凑,想方设法地惹她生气,就是为了听上她两句损。
穆倾心做人一向很有原则,遇事也很淡定,不想搭理的人就是骂穿了她的祖宗十八代,她也不会瞟上一眼。于是乎,清辉得不到她的回应立就开始慌了,一反常态地哄着逗着巴结着,还不时送她两样稀罕的物件,不是异兽罕有的骨头就是世间少见的花草,最后甚至都把珍藏多年的丹药和寥若晨星的储物法器都拿了出来,只为了得到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穆倾心想要储物法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以为书上所载都是骗人的,可自打那日见神龙渊用过,又听碧空提过确实有着东西之后,她就一直对这神奇的玩意儿念念不忘的,本想问问轩辕陌风有没有富余的,但是一想到碧空都没捞着,只有像神龙渊这种级别的人才配拥有,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眼下清辉老头儿双手奉上,自然不是只为了博红颜一笑这么简单,话说回来,她在他眼中算不算女人都是个问题,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别无所求,联想到轩辕陌风曾提起过的拜师一事,穆倾心笑了,却很善良地没有笑得很明显,把玩着这个手上造型奇特的空间戒指,穆倾心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扬地问道:“听轩辕陌风说,你法术很高强,而且至今没有收徒?”
“是啊是啊!”清辉听她主动提起这茬儿,兴奋得眼冒绿光,点头如捣蒜道:“多年来我云游四海,可惜一跟好苗子都没见着,眼看着这一身法术就要失传,我真是愧对师父和祖师爷啊……”
原本激昂的情绪渐渐转为悲戚,到最后,他甚至都要掩面而泣了……穆倾心一脸恶寒地看着他,只觉得鸡皮疙瘩掉得满地都是……
“那个……看你这几天表现不错,又是轩辕陌风他师叔,你把择偶……不是,择徒的标准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帮你留意!”打从她一开口,便收到了来自轩辕陌风的不满的目光,穆倾心却是不理的,兀自一脸真诚地看着清辉,然后将储物戒指偷偷地塞进了袖子里。
清辉听了她的话,不仅不以为杵,反而感激涕零地褒奖道:“我没看错你,真是个好丫头啊……”
这回轮到轩辕陌风无语了,就连穆倾心都被他这马屁拍得浑身不自在,一脸假笑地道:“应该的,应该的,那您说吧,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徒弟啊!”
“嗯!”清辉满意点头,捋了捋胡须,一副道骨仙风的架子,勉为其难地道:“我条件不高,像你这样的就成!”
见他这样摆姿态,穆倾心差点儿没一脚踢过去,要不是看在……她袖中戒指的份儿上,她早一脚把他踹下马车了,管他什么尊老爱幼,他能说出那么欠揍的话来,就是踹他一百次都不为过……轩辕陌风的脸色也有些发黑,怎么都没想到刚刚还一脸阿谀奉承的师叔现在会这样拿乔,他也真好意思……
穆倾心纠结了片刻,一脸想死的表情陪笑道:“那个什么?其实我也觉得吧,能跟您学法术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但同时它也是件大事儿,要不您容我考虑考虑,等回宫之后再给您答复?”
一连用了三个‘您’字,如此恭敬谦卑,清辉愣是被她的敬语弄得有些飘飘然,不住地点着头,不停地捋胡须,最后心满意足地答应了她的‘请求’,欣然下了马车……
穆倾心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师叔真是一朵奇葩,一朵超级大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