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倾心的意识一直处于半清醒的状态,倒不是不放心他莫清云,只不过,防备的本能使然。
雨一直下了近两个小时,穆倾心从一开始的假寐到后来真的睡着了,莫清云始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等她终于醒了,他却像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飞快地转过了头去……
短暂的休息过后,不仅没恢复多少体力,精神反而还更萎靡了,稍微动一动就浑身冒冷汗。对于此等情况,穆倾心无奈至极。动了动腿,发现真的不疼了,整个身体麻木得就像是别人的。不过还好麻而不僵,倒也不影响她接下来的旅行。
“你在做什么?”
莫清云见她取了块木材正卖力的削着,心下不免好奇。
“做夹板,把腿固定住。虽然不疼了,但总不能让伤处继续恶化,还要尽量不让右腿受力。我可不想当瘸子!”穆倾心头也不抬地解释完,继续埋头削夹板。
“夹板是什么东西?”
不愧是好奇宝宝,穆倾心听到这个问题愣了好几秒才答道:“就是夹腿的板子!”
“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去?我来吧!”莫清云皱眉,不由分说从圈儿里伸长了手,拽过木材立在地上,左手并拢成掌,手起掌刀落,咔咔两下,木材就只剩了中间一块约摸一厘米厚的板子。
“这……也太牛了吧你。哪儿像一个刚刚受了重伤的人呐。哎,我说,你这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吓不吓人呐?”
穆倾心一边惊叹着,一边又捡了木材递过去,莫清云也不含糊,轻松搞定后淡然解释道:“铁血楼中的人大多如此,自小便练就一身铜筋铁骨。只要不牵动右胸的伤处,便没有大碍。”
“铁血楼?真够铁血的!”
穆倾心啧啧两声,把他劈好的木板用匕首休整成型,莫清云却对她的反应有些好奇。
“你……没听说过铁血楼?”
“很有名吗?”穆倾心自百忙之中抽空睇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她自小被封闭在京城之中,耳濡目染的都是官场政权的角逐和商道利益的竞争,没什么机会了解江湖上的信息,就算有,她也不感兴趣。
莫清云哑然。本以为以她的聪明博学,即便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铁血楼总该是知道的。却不想……难道,他之前看错了她,眼前这个,并非他所认为的长袖善舞的女人,而只是一个简单的被养在深闺的小丫头?
等绑好夹板,穆倾心起来走了两步,虽然姿势不太好看,但毕竟行走能够自如了,夹板在几层裙摆的下面,倒也看不大出来。莫清云见她开始收拾东西,便自觉地起身牵了马到门口,还体贴地将她马鞍上的水擦干净,等她到了门口,又乖乖托了她的脚帮她上马。
“嗯,孺子可教也!”
穆倾心满意地品评了一番,莫清云瞥她一眼,动作帅气地翻身上马,并不理她。两人沿着大路走了一段,谁都没有言语,待得到了一处岔路前,穆倾心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莫清云,你是走左边,还是走右边?”
莫清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张了张嘴,道:“右边,我要去找我一位义兄!”
“那正好,我走左边!祝你一路顺风,撒哟拉拉!”
早知道会这样,莫清云唇畔浮现出一丝苦笑,看着她即将离开的背影,不死心的低声问道:“撒哟拉拉……是什么意思?”
又来了,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穆倾心苦笑,扬鞭策马,朗声道:“撒哟拉拉,是祝福的意思!”
祝福……连后会有期都不肯跟他说,真那么厌恶他吗?莫清云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咦?”文月听了他二人的对话,惊叹一声,抵着下巴开始深思,一旁的穆崇礼见了,沉声问道:“怎么了?”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一来敢在轩辕陌风身后窃窃私语的人不多,二来,文月最是了解穆倾心,基本上不伦她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见怪不怪,突然发出这一声意味深长的‘咦’,必定有其深意。所有人中,唯有站在最前面的轩辕陌风安如磐石,似乎对这边的动静毫不好奇,就连一向在众人面前表现得高深莫测的清辉,都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大有她再不说,就和她拼命的架势。
文月看看他,又看看轩辕陌风伟岸的背影,再一扫众人好奇的目光,勉为其难地道:“小姐曾经说过,撒哟拉拉是再见的意思,可是现在……”
“她是不想再给那人留下任何幻想!”穆崇礼解释着,心里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他倒不是对自己的妹妹不放心,只是他了解她,莫清云这样对她,难保她不会因为心存感激而和他越走越近,他继续待在她身边,对他们都不是好事。
文月点头,想着自家小姐受了伤还吃了**,烦躁得不知所云,穆正又何尝不是,比起自己女儿的名声,他更在意她的安危……
穆倾心策马跑了一会儿,身体渐渐感到不支,只能放任马儿散布前行,只是头重脚轻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为了避免从马背上摔下来,她咬咬牙,又在胳膊上划出了一道口子,的寒意渐渐蔓延至全身,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看着伤口上殷红的血流,穆倾心自嘲的一笑,胡乱包扎了一番,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因为小白龙的速度太慢,好不容易才在天黑之前进了城,穆倾心找了间较大的客栈住下,也顾不上空空如也的肚子和满身的凌乱了,进了房间,将门窗关严,倒头就睡。
这一觉,竟是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
还以为会被子午两个时辰的头痛疼醒的,竟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想着就这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穆倾心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泡澡吃饭,更衣整顿,穆倾心愈发觉得一套衣服绕不过来,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路要紧,虽然,她不知道目的地何在……
西边的小县城都小的可怜,从城东到城西竟还没有京城的一条街道远,而且人烟也越来越少,这个叫郫县的地方,人口竟不到萃皖县的一半。
穆倾心花半个小时的时间在马背上将郫县浏览了一遍,若不是这地方只有东西两个城门,她一定会改变下行走的路线。不过还好,出了西城,只有一条向南的大路,那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考虑的,马不好走不说,谁知道会通往什么鬼地方。
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路上的行人颇多,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条路通往西南方向的一个重镇,是往来商贾的必经之地。穆倾心寻思着,这下可好,不用担心一路上没有歇脚的地方了……
说到歇脚的地方,才刚寻到一处像样的茶棚,坐下,点的茶还没上来,竟然就见着了一出好戏。
一个穿短背心、补丁鞋的青年人,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拿着把砍柴刀,扬言要杀死她邻桌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贫富悬殊太大,那年轻人自然是没有得逞的,还没等近那中年人的身,就已经被他手下的人拦了,按在地上一顿狂扁。
穆倾心看着他葫芦娃一样的打扮,和跟葫芦娃完全不沾边儿的身手,真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鄙视他。
娘的,隔了十多米就大喊‘姓宋的,我杀了你……’。这他妈到底是来杀人的,还是来送死的?
智商真令人捉急。
那姓宋的的中年商人只是冷哼一声,瞥了眼被一众手下围住踢打的年轻人,悠然自得地继续喝茶品茗。一缕茶香飘来,竟是在这个时空年产量不足三斤的袖山竹叶青。这下穆倾心不淡定了,尼玛……这人什么来路,竟然敢喝贡茶,她老子穆正都没资格享用的东西,这货凭什么?
正用思想鞭挞着这大逆不道的家伙,耳边传来那年轻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好家伙,都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了还不消停,当真是威武不能屈啊。
从他的骂声中,穆倾心多少听出一些端倪,原来是他自小定亲的女孩儿被这姓宋的强行抢了去做小,结果那姑娘一个想不开上吊自杀了,这二货觉得是这姓宋的逼死了自己的心上人,特地来找她报仇的。
穆倾心越听越觉得无语,这人到底是来报仇的,还是来自寻死路好跟心上人于九泉之下重逢的?缺心眼,当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吃素的吗?下毒栽赃暗杀买凶不会呀?这样杀人,能得逞才怪呢!
原本心底虽然有些替穆正不值,但穆倾心本身对这人喝贡茶没多大感觉,毕竟她一直信奉人人平等,所以这人就算穿一身龙袍在她面前晃悠,她都不会有太多感觉。但要是做了欺男霸女的事,她不管,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她身上又带着伤,这事儿,还真不大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