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秋蒲镇。张府。
明青子轻轻地推开窗户,瞬间,湿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明青子看着地上的积水,昨夜的雨实在有些大。
明青子打开窗户后,走到梳妆台,坐了下来。她的梳妆台是很讲究的,雕刻着牡丹花的紫檀木桌,桌上一面大大的铜镜旁,整齐地放着几个精致的木盒子,里面分别装着明青子的各式首饰,木盒子的旁边,放着几枝她昨天傍晚亲手摘下的红色蔷薇。这个季节,蔷薇是少有的。
蔷薇花依旧水灵,并且还淡淡地散发出些许香味,明青子拿起其中一枝,仔细地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容。
明青子梳洗好之后,便推开门,慢慢地走到了张府的后院。
一个瘦瘦的丫鬟此时正紧握着拳头,不停地张望着后院的房间,焦急地在后院里走着。
明青子走上前:“少爷呢?”
那丫鬟听到明青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半天挤出几个字:“少、少爷,他,……”
明青子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怯懦的丫鬟:“你的鞋已经湿透了,想必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吧,你下去换双鞋吧。”
丫鬟颤抖地说了声“是,少夫人”便匆忙地离去了。
明青子慢慢地走向后院的房间。
每走近一步,房间里传出来的男欢女爱的声音,便清晰一点。
明青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一刻,她的内心到底如何,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情绪绝不可能是愤慨的。
明青子推开了房门,随着“嘎吱”一声响,屋内的欢笑声瞬间化为乌有。
隔着一层蓝色的轻纱,明青子隐约地看见了两个****的身体,正纠缠在一起。
“啊!”轻纱里的女子一声惊叫,连忙抓起衣物,把自己遮住。
明青子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没有理会惊叫的那名女子,仿佛,她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昨夜,下雨了,你睡的好么?”
轻纱里传来男子“嗯”的一声。
明青子笑了笑,她的脸居然出现的浅浅的笑容:“那很好。我,是来辞别的,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出趟远门。”
男子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慌忙地穿好了衣服,掀开轻纱,走了出来。
明青子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浅浅的笑容的。
男子一把抓住明青子的肩膀:“青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青子直视着男子的眼睛:“算一算,我已经嫁到张府三个年头了,待的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
男子有些激动,他放开明青子:“出去走走!不行!我不允许你出去!我知道你想去干嘛,三年了,你还没有放下么!”
明青子笑了笑:“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你应该了解,我不是一个喜欢被束缚的人。”
男子有些激动了,大声说道:“散心!对,我是了解你,所以我清楚,你绝对不只是想去散心。总之,你绝对不可以离开张府,绝对不可以离开我!绝对不可以!”
明青子还是笑着:“果然,你是了解我的。三年了,我原本以为,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放得下,最近才发现,这些日子,我只不过不停地欺骗自己罢了。”
明青子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男子抓住明青子的手:“你,是在怪我么,怪我这三年来,……”
明青子打断了男子的话:“没有,从来没有,我们都很清楚,当初是为什么要成亲。所以,对于这样的经历,我心里从来没有过多余的想法。”
男子的内心得到了一点点安慰,他摸了摸明青子的脸庞:“青子,我们说过,不再理会过去的事情,师父当年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期望的,答应我,不要离开张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明青子看了看门外的天空,大雨过后,有阳光的天空,颜色总是很美的。
男子见明青子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好不好,青子?”
明青子松开了男子的手:“漂亮的姑娘还在等着你呢,我这样突然闯进来,她一定吓坏了吧,呵呵,好像一直以来,我做事情都是这样的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吧。”
明青子说完,转头离开了。
一缕阳光,洒向了后院,男子看着明青子的背影,一下子把身旁的凳子踹倒在了地上,他没有追上去,明青子的性格,他太了解了。
明青子听到了声响,她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她没有回头,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件事,她必须去做。
保重,云离!
明青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无疑,她是很不舍的。
毕竟,她在张府生活了三年,这三年,她过的很幸福。
明青子坐在床头,回忆起了三年来,经历的很多事情,想着想着,她的眼眶湿润了。
这时,明青子从枕头下掏出来一块玉佩,她左手拿着玉佩,右手轻轻地擦拭,这是师父生前所有之物,师父曾说过,这件玉佩,至死都不会离身,而三天前,她却收到了这玉佩,到底是谁把这玉佩送来的呢?这人跟师父的离世有关系么?
“少夫人,少夫人。”门外传来一阵着急的呼喊声,来人,正是明青子的贴身丫鬟小绮。
明青子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玉佩轻轻地放回了枕头下。
小绮走进门,看到坐在床头的明青子,松了一口气:“少夫人,您去哪里了,我想问您想吃些什么,可是,却没见您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担心死我了,幸好,您平安回来了。”
明青子笑了笑:“呵呵,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走丢了么。”
小绮听罢,噘起了嘴:“少爷一再嘱咐,要好好照顾少夫人,还记得那年,少夫人您没说一声就独自去山间采药,把少爷吓了个半死,四处找您,从那次以后,少爷便交待我们下人,一定要保护好少夫人,所以,小绮,哪里敢怠慢!”
明青子起身道:“好了,好了,小绮,我刚刚去了趟后院而已。”
小绮瞪大了双眼:“后、后院!”
明青子道:“嗯,跟少爷聊了几句。”
小绮一脸的惊慌:“少夫人,其实,少爷他,……”
明青子打断了小绮的话:“我知道,我没有怪他,我只是去跟他道别而已。”
小绮惊讶地问道:“道别?”
明青子点点头:“嗯,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出一趟远门。”
小绮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夫人,是因为您生少爷的气了么?”
明青子摇摇头:“傻丫头,不是。是我在张府待的时间太久了,有些烦闷了,正好,我想回趟娘家,住上一段时间。”
小绮笑嘻嘻说道:“回娘家啊,唉,我还以为是您生少爷的气了呢,那,少夫人,我可以跟着您回去么,我还没有去过少夫人家呢!”小绮说完,满眼期望地看着明青子。
明青子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小绮的脑袋:“你个鬼灵精,怕也是在府里待腻了,也想跟着出去玩玩吧!”
小绮吐了吐舌头:“嘻嘻,少夫人,什么都瞒不过您,那,您会带着重我一起回娘家么?”
明青子道:“当然不行了。我这次回家,是有些家事要处理,所以,不方便带上其他的人。”
小绮叹了口气,其他的人,这四个字,让她很是失望:“嗯,奴婢知道的,少夫人。”
明青子又道:“小绮,你别难过,其实,我并不是把你当外人,只是,少爷总是要有人照顾的,你自小便跟着少爷,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少爷的脾气和爱好了,所以,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要留在这里,帮我好好照顾少爷。”
小绮点点头:“少夫人,您什么时候走,让奴婢来给您收拾东西吧。”
明青子道:“不用了,我昨夜都已经收拾好了,等我去跟爹娘道个别,就出发。”
小绮点点头,“嗯”了一声。
明青子接着说道:“你去后院看看少爷,看他有什么需要的,你都给他准备好。”
小绮道:“是,少夫人,奴婢这就去。”
明青子给小绮交待完,来到公公婆婆住的院落。
张震雷、兰茹夫妇此时刚起床,正在院子里一边晨练,一边讨论着昨夜的雨。
明青子走上前去:“爹、娘,早。”
兰茹看了一眼明青子:“有什么事么?”
明青子恭敬地说道:“娘,您可还记得,之前我跟您提过,想回趟娘家,处理些事情。”
兰茹不冷不热地说道:“怎么,你是要打算回去了么?”
明青子道:“爹、娘,我正是来跟二老告别的。”
张震雷道:“难道,今天就要走么?”
明青子道:“是的,爹,我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张震雷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兰茹偷偷地看了眼张震雷,张震雷此时面无表情,于是,兰茹对明青子说道:“要让丫头陪着你回去么?”
明青子摇摇头:“谢谢爹娘,不用了,我此次回去,全因家事,也不方便外人在场。”
兰茹听罢,冷笑了几声:“你还算识趣。吃过早饭再走吧。”
明青子道:“多谢爹娘,时间紧凑,我便不吃了,晚了出发,今天就到不了了。”
张震雷转过头,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去吧。”
明青子听罢,“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青子感谢三年来,爹娘对青子的照顾,希望青子不在的这段时间,爹娘保重身体!”
兰茹见状,对张震雷说道:“老爷,起风了,我扶您回房间吧。”
张震雷点点头,二人便回了房间。
明青子见两位老人离开之后,方才从地上起来,裙子上沾了许多泥,她随意的拍了拍,便不再管了,径直离开了院子。
爹、娘,谢谢你们,保重!
兰茹从窗户的缝隙里看着明青子离开后,对张震雷说道:“老爷,她走了。唉,说起来,她也算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知三年来无所出,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张家,一来保全了她自己的名声,二来也省去了外人对咱张家过多的议论。”
张震雷叹了口气:“她是个好儿媳,如若不是为了,……唉,她不走,云离也不会再娶,苦了你了,好孩子。”
明青子回到房间,将枕头下的玉佩揣入怀里,把床整理好,拿起包袱,打算离开。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的一刹那,张云离闯了进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张云离一把夺过明青子的包袱:“我不允许你走!”
明青子伸手去抢包袱:“云离,你知道,我已经无心留在这里了,你何苦这样。”
张云离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三年前师父的死很蹊跷,你一向很多疑,你明白么,一切只不是你的假想,你应该放下了,懂么!”
明青子直视着张云离的眼睛,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了玉佩。
张云离顿时傻了眼:“这,这玉佩,怎么,……”
明青子把玉佩揣回了怀里:“如今,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什么执意要离开去查师父的事了吧。况且,爹娘一直希望能抱孙子,你曾经发过誓,只要我在张府,就不再娶,现在,我走了,了我的心愿,也了爹娘的心愿。”
张云离不再说话,呆呆地站在原地。
明青子从张云离的手上拿走包袱,快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