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的话不亚于平地惊雷,直炸的许晴外焦里嫩,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的反应看在雪儿眼里,却成了一种无声的要挟,再看向许晴时,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精心修饰过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同祈然已经许下了亲事,事以至此,我不想再起什么事端。你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将那件事说出去?”
眼前的雪儿少了几分文静,温柔的眼中多了一丝精明,她轻轻敲着修长的手指,看向许晴的目光中满是无可奈何的踌躇。
看着雪儿,许晴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现在她才是那个掌握着主动的人,虽然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让眼前的雪儿不得不同她谈这个交易。
伸手撑起脑袋,许晴斜着眼睛看着身前的雪儿:“那你到是说说,你想许与我什么,堵住我的嘴?”
雪儿似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被懊恼取缔:“让你娘成为府上掌管绣品的管事婆婆如何?”
许晴没有出声,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个好处对于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若是云凤能成为这府上的管事婆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只是眼前这个雪儿,似乎只是一个被王婆婆领养的孤女罢了,而王婆婆似乎也只是一个府上的管事婆婆,虽然有些权利,但只怕像这种提升职务的事情,还是要赵夫人拍板才行。
这个雪儿竟然一口向她承诺出这么大的筹码,不由让她多少有些窃喜,她究竟掌握了雪儿什么天大的秘密,竟值得这个价钱?
许晴打量着眼前看似柔弱的雪儿,目光谨慎:“说说你如何促成这件事?”对于雪儿,她保持着怀疑态度,很难保她不是看五月年幼,在这信口开河,只为骗得她的信任。但她终究不是那个稚嫩的五月,她是一个成年人,一个现代人,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思想,明白什么叫相互利益的人。
雪儿眼中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了,她微微张开嘴,看着许晴,只一瞬,她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五月,谁说你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许晴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腰上的伤牵制了她的行动,抬头这个动作时间稍长一些,脖子便酸疼的厉害,她索性将脸贴在枕头上,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看向雪儿:“你的行为,又有哪点符合你的年纪呢?”
雪儿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直轻敲着大腿的手指停下动作:“五月,你还小,有些事情,你可能根本无法理解。”
许晴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雪儿,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雪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和祈然是指腹为婚的关系,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曾经,我的父亲同祈然的父亲一样,都是乡中较为有势力的乡绅。后来祈家因被奸人陷害逐步没落,我的父亲也受到了牵连。”
静静阐述的雪儿,目光渐渐静止,似陷入了回忆中:“曾经我也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家里突然的变故使我迅速沦落成为每天能吃顿饱饭挖尽心思的境地。好在那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四五年光景,我便被父亲曾经的老朋友遇到,送到了赵府。”
眼见着她明亮的双眼中开始变得晶莹,许晴忙出声打断她的回忆:“然后你便被王婆婆收养了,而王婆婆没有忘记祈然同你的婚事,并一手促成?”
看着眼前重又变得平静的雪儿,许晴几不可闻的挑了挑眉,凭着她多年的经验,眼前的这个少女,并不似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多愁善感。毕竟一个孤女不但能让自己在这复杂不堪的豪门大院,占有立足之地,并一手操办了自己的婚姻路线,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古代,能做到这些的人,心计只怕用深都不足以形容了。
雪儿看着许晴点了点头,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并没有逃出许晴的眼睛,伸手将脸上滑落的一缕长发掖在耳后,许晴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睛:“究竟是什么给了你胆子,竟然敢做这种事情?”
看着雪儿在听到这句话,身子极明显的一震,许晴知道自己再一次掌握了先机。在说完这句话后,她重又安静的趴在床上,只微笑看着眼前越发局促的雪儿,眼中闪过一丝狡诘。
雪儿脸色开始有些苍白,嘴角噙着一抹苦笑:“我若是不这般,你觉得我能争过你家小姐么?我自知并不是倾城之貌,也无傲人之姿,祈然哥哥的优秀又岂是我能与之相配的?每每思及此,我这心都疼的厉害。”
抬手掩住胸口,雪儿眉头紧簇,身体似极不舒服,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松开手,脸上浮起一丝嘲讽:“我对祈然的爱,并不亚于王姨,我在心中对王姨也是敬如亲生母亲,我自信能好生照顾他们。但是你家小姐,又能对他们母子做些什么承诺呢?你觉得是老爷夫人能应允,还是她的亲爹亲娘能同意?到头来还不是祈然母子吃不了兜着走?我这么做又有哪错了?我只是为她们选择了最好的一条路,仅此而已。”
听着她妄自菲薄的话,许晴不由皱紧眉头:“你又怎知另一条路,不是祈然心中所念所想的呢?”
雪儿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她紧盯着许晴,语气有些急促:“就算他念,他想,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是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一个特别重情重义的人,我既然将自己给了他,他便注定一生不会抛弃我。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永远对他好,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我不怕等待,因为我有的是时间。”
天哪,这个女人该不是对祈然霸王硬上弓了吧?
心下想着,许晴不由惊讶的瞪大眼睛,张了张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雪儿对于她的反应并不以为意,只兀自说道:“我将一切都设计的那么天衣无缝,我告诉王姨我头疼,怕是伤了风寒。王姨果然心疼我,让祈然为了端来了姜汤,我劝着祈然喝下了被我下了药的茶水,并嚷着头疼,让他替我揉揉。”
雪儿的眼神变得有些柔和:“祈然哥哥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哪怕药性发作了,他都尽可能的把持住自己,好在我特意加大了药量。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顺利,就连我成了他的人,躺在他的怀中,我都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中,而居然没有发现站在窗子外面一直看着的你。”
许晴彻底晕菜了,靠!敢情她是亲眼目睹了一出现场版的%@%¥&¥,难怪这雪儿竟然会担心成这般样子。
雪儿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她盯着许晴,一秒两秒,就在许晴忍不住想移开视线时,雪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许晴被唬了一跳,几乎差点从床上爬起身子,腰上的伤逼得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嘴上叫道:“雪儿,你这是做什么!”
雪儿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五月,就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祈然哥哥,也真的不能让他有丁点的闪失,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
随着她的话,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她哽咽着低喃:“你知道么,我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看着他,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能让我为之或喜或忧。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哪怕要了我的性命,我也是极乐意的,在这个世上,除了王姨,再也没有人比我还要爱他了,你懂么?”
看着哭成泪人的雪儿,许晴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爱得太多,用情太深的女人罢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就算祈然真的爱上了若楠,他们也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在这个世上,但凡是门第差距太大的,究竟有几对能比翼双飞,白头到老?又有几对不是被棒打鸳鸯,半路拆散的呢?
她突然有些同情眼前跪着的雪儿了,看着她那般苦苦祈求自己的样子,许晴的心,突然就软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向她:“若是我答应你,绝不将此事说出去,你真的能办到承诺我的事情么?”
雪儿梨花带雨的脸上,突然绽出惊喜的表情:“你,你答应了?”见许晴只是看着自己,并不答话,她几乎是忙不迭的连声应着:“我一定会办到的,这个请你放心。”
许晴在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让我娘成为料子库的管事婆婆,我便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生不再提起。”
看着雪儿喜极而泣的样子,许晴突然发现,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冷静的利用别人的弱点,达成自己的目的。在心下很是鄙视了自己一番,直到雪儿离开了,她还好一阵子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