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楼地处乌镇最繁华的地段,此时正近午时,却格外的热闹,楼下有酒客们与相好的姑娘们你侬我侬,喧哗声,淫笑声,放荡声,不绝于耳,妈妈柳月如是早年这春香楼里有名的红姑娘,如今老了,接手了这春香楼,自然是得心应手,她人不坏,虽时不时的有几分尖酸话放在那里,可到底对这些姑娘们不薄,手下的姑娘倒也个个算是省心的,可是今天,她却遇到了一件相当糟心的事情,昨夜里是河神节,她一时心软,经不住映晚这样丫头的软磨硬泡,允她带着几个心野的丫头出去了不过一个时辰,明明还去了好几个小龟奴看着,回来的时候,竟真的跑了一个!细查之下才发现,那丫头早早卷了细软与情郎私奔了!
柳月如的房里,此时气氛并不怎么和谐,柳月如气急败坏的满屋子里烦躁的转着圈,时不时的打量着正悠然的坐在自己对面的映晚,心里早气得牙痒,面上却不得不打着花枪,没办法,谁让现在她映晚是头牌呢?她心里隐隐觉得此事与映晚脱不了干系,可是又没什么真凭实据。几番唇枪舌剑下来,没占到一点便宜不说,倒还惹了一肚子的气。
映晚今天打扮得格外的出彩,似黛非黛的远山眉下一双桃花似水流光溢彩,樱桃小口朱砂轻点,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手里正轻轻摇着一柄白玉镶柄的轻纱团扇,阵阵香风扑面,惹得满头的朱翠轻舞,分外妖娆。慵懒的倚着贵妃榻,神情淡然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好笑。
柳月如心里明镜似的,这丫头今天是存心来气自己的。
她压着火,还是不轻不重的最后劝喝道,
“翠儿到底去哪里了?”
“哎呀,车轱辘话来回的说,都说过了呀妈妈,映晚我啊,不知道哇。”映晚有意的眨巴着明显不无辜的眼神,挑衅的望着柳月如涨红的脸,不软不硬的回,翠儿私下与书生定了情,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作为姐姐的,无论如何也是要帮她脱离苦海的,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别说她从没问过,就是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柳月如?
“你会不知道?少在我面前装无辜!前几日就有人看到你拉着翠儿嘀嘀咕咕的,你能不知道?”
映晚轻轻一笑,“哟,是嘛,我才知道,原来春香楼的姑娘们之间不能说话的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规矩啊?”
柳月如啪得一掌拍在面前的桃木八仙桌上,震得桌上的杯子轻轻一跳,可见下力不少,“你少跟我装糊涂!到底他们去哪里了?”
映晚也不是被吓大的,倒是配合的装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来,“哟,妈妈真气了啊,我好怕哟。”她嘴里边嗔着边站起身来,扭着腰肢慢慢的晃到柳月如面前,
“妈妈,若是只为这些小事的事话,映晚就先出去了,王员外今天点了我的场子,说下午要带我出去呢。您若是没别的事……”
她有意的留着下半句,歪着头,轻蔑的瞅着柳月如,她知道,柳月如不过是走走过场,也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果然,柳月如叹口气,“我自问待你们不薄,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你们倒好,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映晚象是听到了极逗的笑话,仰头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妈妈,您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难不成我们做这皮肉生意没挣下银子不成?谁供着谁还不一定呢?把自己说的跟活佛似的,既然如此,你何不普渡了众生,索性放他们一条生路,也不枉你活菩萨的名号哇。”
“你!你这蹄子!惯会挤兑我!”
“谁挤兑您啊?谁敢啊?”映晚边媚笑着靠在柳月如身上,边不依的扭着腰肢,“妈妈,你冤枉人。”
“得得”柳月如嫌弃的扭过脸,“平白无事的抹这么香做什么,熏得我头疼!”
映晚一甩手,“哟,怎么着?嫌我抹得香了?也不知是哪个专门嘱咐我,说王员外就好这口,抹得香喷喷的才能更讨他欢心的?既是这样,那我就洗了去,也省得妈妈您心烦。”说着,便手势起身。柳月如伸手拉住她的手,就势再猛一甩,皮笑肉不笑的,
“闹,闹,闹,还有没有完了?”
“得!”映晚收起脸上的笑,百无聊赖的样子“哄好了吧?不恼了吧?行,我可是忙我的去啦。”
“唉,摊上你们这帮子不省心的丫头,我得少活多少年。”虽说小翠模样一般,可到底是养大了费了不少的银子,柳月如想起来,就觉得心疼。
映晚嗤笑,“没看出来啊,妈妈,您还想当老寿星不成?得啦!”她晃着秀气的肩膀边往屋外走边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多大点事?不过是个不成器的丫头,您老人家放宽心,不是还有我们给您挣馆材本呢吗?您且放心的活着,就是活到成百上千的岁数,我们也养得起您!”
“呸!”柳月如笑骂道,“你当我是乌龟王八哇,活这么久?”
映晚转过头来,不怀好意的挑着眉娇笑着,“哟,不是您想长寿吗?”她揉着圆润的额角,脸上一副疲惫的样子,“哎哟,哄您老人家可费了我的神了,我得歇歇去了,走了啊。”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出了房门,她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这才垮下肩膀,长吁一口气。
低着头,抚着适才作戏僵硬的脖子,抬腿往自己房里走,想着趁王员外还没来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呢,正这样想着,冷不防被迎面倒退着走过来的某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要死啊你!”捂着酸疼的鼻子,她骂道,
“嘿嘿,映晚姐姐,我没留意您呐。”翠果倒背着手,神色颇有些慌乱的样子,
映晚抬头见是翠果,便忍不住笑着骂她,“是你这丫头哇,不在前头陪你的公子哥们,跑到后面做什么?找我?”
春香楼的布局也显示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楼体分两部分,前厅宴厅大且宽阔,多是吃吃喝喝或是添些助兴的小节目准备的,再者就是下等的姑娘们住的小偏房,后厅就显得隐秘且安静的多,房间若干,有头脸的或是头牌的姑娘们方能入住,翠果不过是个姿色一般年纪尚轻的丫头,自然没资格住到后面来。
翠果立时便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嗯,我见姐姐在妈妈房里好一会子没出来,不是担心姐姐嘛。”
映晚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显然没说实话的翠果,将信将疑道,“她能拿我怎么样?不过是想套出些话罢了。”
“呵呵,”翠果憨笑,“我就知道姐姐有办法,那啥姐姐,我先下去啦!”
“你确定你没事?”映晚越瞧越觉得翠果有事瞒着自己,“我瞅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嗯,那个,没事啦。”翠果讪讪的打个哈哈,越发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映晚的眼睛,
“得得,该干嘛干嘛去吧。”映晚为小翠的事提心吊胆了一夜,如今暂时安全,精神便猛的一放松,觉得很是疲累,也懒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