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歌舞更盛,郑霜华忽然浅浅一笑,自语道:“真像浸月斋的风格。”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天大响,平静湖面上的水柱直冲出六七尺高,惊呆了嬉笑的人们,管弦丝竹之声立时变成了各色声音的尖叫,只见一个白影由水柱中冲出,直似海龙王驾临,不待众人反应,就见那身影遽然扑向一条花船,这条花船上只寂静了一时,就听见有女子大声惊叫,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接着就听见船顶坍塌的声音,那花船船篷之上破了一个大洞,一道寒光透出,竟然是被人在船内用剑掀起的,再细看时,才发现船篷上的一名男子正堪堪躲开这道剑光,而这男子是几时上去的,竟然没人发现。众人又觉眼前一花,一个湿淋淋的白影已跃了出来,站在了船篷上,也没有话,就持长剑指向了那名男子。
瞧身形,那持剑的白衣人竟然是个女子。
而船篷上的男子,正是郑霜华。饶是这时她脸上身上不断有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凌厉的气势依然不减,他不禁叹口气,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收剑入鞘,问道:“郑霜华堂主?”
除却雪域,外界的所有人都称呼他堂主,但是在他的心里,更盼望听到的还是“少公子”三字,他自认自己还没有能力,名副其实地以堂主的身份接受他人的尊敬,也没多说话,只是点头,又问了一句:“阁下是瞳如漆姑娘?”
那女子不置可否,只是道:“我现在不想和你打,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翻身跃入水中,再不见了行迹,反而是船篷上的郑霜华,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缓缓道:“真巧,我也不想和你打。”
接着就听见冲进船内的几人的惊叫声:“杀人了!”又是一团乱像,来来去去的人们,奔着,叫着,甚至还有人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而不慎跌落到水中。
郑霜华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嘴角反而弯出了一个笑意,只在几条船顶上几个起落,回到了先时江夜眸离开的地方。
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涌向了叫声的来处,本是繁闹的地方异常安静,正遍寻江夜眸不得,听见了一人笑道:“少公子,要不要到湖心赏月。”
转身看见江夜眸正坐在一条普通的租借画船上,抬头微微笑着望着他,不觉笑道:“你叫我什么?”
江夜眸道:“少公子。”
郑霜华心中一暖,眼前的人仿佛不是在他少年时候认识的江夜眸,而是陪伴他少年时期一起长大的玄英等人,于是一点头,道:“好。”
他一跃而上,还未来得及站稳,便剧烈咳嗽起来。江夜眸知道这是先前轻功使用太过的缘故,也不安慰,更不为他捶背,待他咳得轻了,才问道:“觉得我这个小师妹剑法如何?”
郑霜华一笑:“哪里有什么剑法?不过是凭借着霸道的气势罢了。”
江夜眸笑道:“那将剑使用到这种气势的人,全天下能有几人?”
郑霜华笑道:“你算一个?”两人相视而笑,对饮了一杯酒。郑霜华道:“之所以收到她“六月初四,取你首级”的邀约后,我就立即赶到江城,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让她归属雪域,”他端起酒盏,眉底带着轻轻的笑意,“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江夜眸摇头:“谁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是当初的性情,关于这件事,自然也不能确准。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若不能胜她,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不确定。”续又笑道,“少公子有几分把握赢她?”
郑霜华笑道:“只有三分,其他的,还要麻烦你了。”似乎对他有所提示,又加上一句,“你猜这份邀约是谁让她下的?”
江夜眸一抿嘴:“江城,能够出得起佣金的除了南宫家哪里还有别人?更何况,她还在南宫家做着护院……”
也就是在这时,听见船舱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千紫,别走……”
郑霜华“咦”了一声,站起身向船舱内走去,正看见歪在塌上睡着的秀秀,问道:“这是谁?”
虽有些尴尬,江夜眸还是坦然道:“是在明水认识的人,当初帮她得了一件灵物,没想到却是寄宿之物,现在她还被迷着。”
郑霜华一奇:“你去明水也不过一月多的工夫,她已经被伤到了这种程度?”
江夜眸不解。
郑霜华续道:“寄宿虽然对宿主有害,不过,这害处最少也要超过两年才能够显露出来,怎么这个女子,这么快就被伤到这么严重。”
江夜眸这才发现秀秀的嘴唇已经苍白,脸上也近乎没有了血色,比今日最初见到她的时候还要严重。
他俯身去试她的脉息,半晌,方抬眼对郑霜华道:“多亏霜华明察,否则还真怕会来不及了。”
郑霜华点头,江夜眸也会意,就见他扣住秀秀手腕的左手上延伸出了丝丝红线,在秀秀的手臂上伸展开来。似涓涓细流,借助了江夜眸的左手背,缓缓汇入到秀秀的手腕上。
待到江夜眸手上的红线颜色变浅,他才将手放开,回身对郑霜华道:“我将压制住它的力量化解了些,或许也能够暂时克制住,让她不受影响了。”
郑霜华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在了还可以存活在她的体内?”
江夜眸将千紫的模样大致一说,郑霜华微一沉思,道:“只怕这东西自己也不知道会对宿主有这么大的影响,否则,恐怕它也不愿意停留在她的身边。”
想要生长就必须依靠想要保护的人的性命,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乐意的。仿佛回到幼时师父问过的问题,江夜眸不禁心想,如果千紫也有人的情感,不知道在知晓了这样的事实之后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