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宁的话让宇文氏的脸上重又浮起了笑容,“是呢。”宇文氏温和地笑了起来,“你昨日来请安的时候就同我说过,会有宫里的太医来专门伺候你。想不到那位太医竟来得这样急,倒让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没事的,那位太医,幽宁熟悉。”夜幽宁温婉地笑着,伸手挽着宇文氏的手臂,“幽宁的身子一直是他在照顾着的,他不在意这些虚礼。”
“那也不能如此。”宇文氏转身吩咐随行的大丫鬟静儿,“你去吩咐一声,让前院的人好好招呼。”
“是。”静儿应了一声,便转身下去做宇文氏吩咐下的事情了。
宇文氏回头看向已经在微微颤抖着的灵香,语气冷淡地说道:“像你这样毛毛躁躁的孩子,不适合伺候公主了。到余管家那里回话,就说到别院去吧。”
“夫人饶命啊!”灵香突然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夫人饶命啊,灵香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恕奴婢吧……”
“夫人把你怎么了,要这样饶命?”夜幽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不断磕头的灵香,语气也极为冷淡,“不过是把你遣到别院去罢了,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呢?刚给我添了个不知廉耻,****荡妇的名声,现在又要给夫人戴一顶心狠手辣的帽子么?”
灵香的脸色惨白如雪,惊恐地看着夜幽宁。
就是宇文氏,甚至是一路跟着夜幽宁走来的绿袂,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夜幽宁这样尖刻地对待一个人,用这样犀利的言语,去讽刺,毫不留情面。
站在不远处的那些丫鬟和妈妈们都不禁低下了头,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她们这些做别人奴婢的,有许多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知道的要装作不知道。
夜幽宁回头,神色平静地看向宇文氏,“这丫头是幽宁院里的人,还是幽宁自己处置了吧。”
宇文氏深深地看着夜幽宁的脸一会儿,才淡淡地笑着说:“也好。你院里的人,还是自己管理的好,省得以后这些不知规矩的奴才们不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谢谢母亲。”
一个小小的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菲香走入内室的时候,太夫人正闭目盘腿端坐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小串佛珠在轻轻捻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却含糊不清。
“太夫人。”菲香轻轻地唤了一句。
太夫人睁开眼睛,眸中闪烁着精光,“外头是怎么回事,这样喧闹。”
菲香走到太夫人面前,给她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呵呵,那些人竟是这样等不及。不仅着急,还愚蠢。”太夫人冷冷一笑,“他们真的以为公主是个好拿捏的,也不想想公主在宫里的时候,是和谁相争相斗,还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菲香淡淡地笑着,却不言语。有些话,不是她们这些奴婢可以说的。
“既然他们这样急着表演,我就坐在这里好好看戏就是了。”太夫人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念着佛经。
夜幽宁回到庭兰苑之后,便将待梦叫到了面前。待梦来了之后,看了跪在地上的灵香一眼,便再没有其他的表示。
夜幽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这个丫头就交给你了。至于你想要怎么弄,就自己看着办吧。”
“是。”
“公主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灵香不住地磕头求饶,眼泪哗哗直流,看着让人觉得心疼。
可惜她面对的人是夜幽宁,是在宫中看多了黑暗,看多了叛主奴才嘴脸的夜幽宁。
她冷冷一笑,“一时糊涂?”夜幽宁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发出一声脆响,让跪在下面的灵香身子猛地一颤,“你这糊涂得可真是时候呢。”
“公主饶命啊,求求公主饶命……”灵香不断地磕头,却有些词穷地来回就是这一两句。
“把她带下去吧,我还想要一刻清静。”夜幽宁皱着眉头吩咐道。
待梦二话不说便将小小的灵香从地上拎了起来,直接带出了内室。
至于灵香以后的下场,就只有天知道,待梦知道了。
等待梦和灵香走后,绿袂便扶着夜幽宁坐到梳妆台前,给她将头发上的钗环卸下来,并换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着镜中显得比以往明丽许多的妆容,夜幽宁微微叹了一口气。
“公主怎么了?”绿袂轻声问道。
“灵香还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要被卷到这种事情中来。”夜幽宁抬手捋了捋颊边掉落下来的发丝,“只是个穷人家里的孩子,从来由不得自己。”
“可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就懂得如何算计别人了。”绿袂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样的人,以后留在身边也是个祸患。”
是呢,一个十二岁就懂得如何算计,如何取得别人的同情,给自己换取最大利益的孩子,留在身边,也就等于留了一条毒蛇放在身边,随时等着转头咬自己一口。所以夜幽宁才会把灵香交给待梦,交给一个细作出身的人。
要做好一个细作,不仅要会得到别人的消息,更清楚如何不让别人发现自己。让一个了解如何隐藏自己的人,去从灵香嘴里挖东西出来,太容易了。
夜幽宁微微垂下眼睑,神色又淡漠了几分,“从前我隐忍退让,结果别人把我当做了傻瓜。既如此,我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傻了。”
“呵呵,你早该如此了。”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两人回过头去,便看见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衫的南宫羽库背着一个要箱子,从容地走进了屋内。
夜幽宁忙笑着起身迎上前去,“太医来了怎么也没个人通报一声,是幽宁的人不懂事了。”
“哈哈,是我让待梦不必通传的。”南宫羽库放下了药箱,肆无忌惮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况且啊,你如今也不必叫我什么太医了,直接叫我南宫就好了。”
“怎么了?”在南宫羽库对面坐了下来,夜幽宁让绿袂给他倒一杯茶,“师兄不当太医了?”
“你以为我想当那个劳什子太医啊。”南宫羽库端起茶杯将里头的清茶一饮而尽,“要不是有你在,我还不稀罕入宫呢。”
夜幽宁掩唇而笑,“师兄才刚脱了太医服,这就原形毕露了。”
“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我真实的性子。”南宫羽库见一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绿袂,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原是个最不喜束缚的人,在宫里可闷坏了。”
抬眼示意绿袂再给南宫羽库倒一杯茶,“那师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咯。”南宫羽库撇了撇嘴,“就你身上的那个毒,若是没我在身边盯着,指不定又要怎么样呢。”
夜幽宁的眼色一黯。
南宫羽库惊觉自己的莽撞失言,忙转了话题:“清王妃有了。”
“嗯?”正在失神的夜幽宁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金沫儿她,怀上清王的子嗣了。”南宫羽库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沫儿姐姐她,她真的怀上了?”夜幽宁原本黯淡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回宫的时候,宫里的太医给她诊的脉。”南宫羽库微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那个时候你的身子正不好着,所以就没有说了。”
“那……”夜幽宁算了算日子,“岂不是至少得有三个月了?”
“嗯,快四个月了。”南宫羽库的笑容里掺杂了许多酸涩,“能感觉到了。”
看出了南宫羽库神色间的难受,夜幽宁看了绿袂一眼,示意她先退下去。绿袂朝她点了点头,便悄然下去了。
临走前将屋门打开。这样的距离让外面的人不能听清楚夜幽宁和南宫羽库的对话,却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们的动作。
夜幽宁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这个绿袂,做事越来越有条理了。
她回头看向南宫羽库,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兄,天下间不只有沫儿姐姐一个女子。”
“我知道。”南宫羽库笑得有些无可奈何,“可能让我动心的,却只有一个沫儿。”
“我知道你难受,可如今已成了定局,不可能改变了。”夜幽宁微微蹙着眉头,思虑着要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劝慰南宫羽库更为恰当,“她如今是清王妃,更有了我三皇兄的子嗣,你们……”
“所以我也在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想她的念头。”南宫羽库有些沮丧地低垂下头,“可想她已经成了我的执念,要放下心中的执念,太难了。”
夜幽宁闻言目光微闪,却也不知道再该如何开口了。
南宫羽库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今季微浛已有妻室,而她更是嫁做了甄豫书为将军夫人,他们之间,此生已无可能。
可午夜梦回时,她的脑海中萦绕的,何尝不是季微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