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静夜一样,良梦睡的很安静,悄悄从窗子透进来的朦胧月光,淡去了她脸上的红晕,却将床畔之人眉宇间的情绪描得更深重了些。
彦辰风已经坐了很久,也已经看了她很久,却说不清究竟是看不够这样安静的她,还是想重新认识她。乔封的话犹在耳边回响,他茫茫然似在梦中,不得清醒。
“小妖精,为何你会是天命之人……”怅然一叹,“那谶语倒成了一架玄之又玄的天梯,一端是九天之上,一端是直下冥府的深渊……每个人都想足登九霄,却只会坠入深渊,我只远远望着不敢靠近,反成了谋算。”
“呵呵,倒是那‘暗换棋局’……我确是连报仇都抛诸脑后了,换了自己的棋局,来谋此天下。可在你心里,我就是为达目的连你也谋算的小人了……你究竟还是不知我,若我真得了这天下却失了你,那这天下,我又要来何用?我以为,你明白……”
“果如乔将军说你胸怀天下,而我却只有野心,一切倒也简单了……”
他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她在梦中一个蹙眉,挥了手似要拨开扰她安眠的东西,却甩到了衣领处,随手将盘扣扯了开,才松了眉心沉沉睡去。
彦辰风恍惚一笑,目光落在她颈间。房间里的月光薄薄的,却将那齿痕清晰的呈现了出来,还有搭在上面的一截金属链……
“火雀说的没错,我比不上莫卿,不只在你的心里,事实亦是如此。浊依依要我帮她骗你的护神牌,而她帮我试探你的真心。我只欣喜于你选择了我,却没想到代价是你对莫卿的愧疚令你忘不了他。我赢了……亦输了。可是……”
落寞一笑,“梦儿……”薄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便倚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去。
“莫卿……莫卿,对不起……”
他刚走到门口,听到了床榻上传来的梦呓,轻笑……很苦。
门扉合上了,睡梦中的良梦却是不知,依然兀自轻喃,“对不起,我不能选你……”
……
清早,朗日和风。
良梦被自己的一身浊气熏醒了,只是宿醉后的她无力起床,便懒懒地窝在床上发着呆,回想着昨夜醉后是否在楼顶上说了什么不得体的醉话,正想的出神,火雀突然一脚踹门进了来,就像没长了手似的。
“小梦儿,姓彦的那家伙呢?”
被她劈头盖脸的一吼,良梦略微发怔,她还在宿醉的状态里,迷迷瞪瞪的,待醒了醒神就有点不悦了,“你一大清早就呜嗷喊叫的到我房间里来找彦辰风?”她把我字加重了音,又道:“这悦仙楼上上下下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你是喊来宣布给谁听么?若他真睡在这儿,我倒也不怕你喊。就是不知我这个主子的清誉在你眼中分量几何?”
火雀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但见良梦也只是薄怒,就腆脸嘿嘿笑着蹭了过去,可闻见她身上的浊气,便不再上前了,“小梦儿,我只是觉得奇怪,彦辰风和他的手下都不见了。我这不也是怕他又搞出什么事牵连到你么,若是他再被浊依依抓走,可又劳烦你去救了,老娘却是不去的。”
“他走了?”她微诧,心头却蒙上一层说不清的情绪,“那乔大哥可还在?”
见她并不多提及彦辰风,火雀很高兴,说:“出了这门口,你就能听到他那打雷似的呼噜了,真是恨不能把整个悦仙楼都震塌了。”
话落了许久,她都没有接话,火雀见她出神,诧异道:“你想什么呢。”随即皱了眉,“别告诉我是彦辰风。”
“你闻没闻到什么气味?”
“你才闻到你的一身浊气么?老娘可是站在这里被熏了半天了。”
良梦难得好脾气没抢白回去,她又怎么会闻不到身上的浊气,可她说的气味却是恍惚的一种花香,待细细寻觅却又没有了,大概是被她的气味掩住了。思之无果,便坐起身来,“我去好好的洗一下。你派蛇影去查探一下洛震宇的消息,另派人通知孔凌抓紧时间完成他的任务,我有一种预感,最近几天会发生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说不好。不过彦辰风曾说边郡是他的地盘,我猜他带手下离开,很可能是去做什么事了,而且应该跟洛震宇有关系。”
“又是彦辰风!你……”
不等她抱怨完,良梦就冲到门口,开门出去了。火雀郁闷的叉着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无限的后悔起来,“还不愿意听老娘说话,有本事你别用老娘教你的身法啊!”嘟囔了两句,可屋里就她一个人,只觉无趣,恍然想起良梦交代的事,便顾不得郁闷,赶紧去安排了。
水汽氤氲的浴堂里摆着一架不知什么木制成的屏风,而良梦每每沐浴只喜欢用宽大的围屏,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由不得她的喜好,不过此刻她不在意却是因为她正出神的看着胸口的护神牌。
她不是第一次端详这护神牌,却是第一次好奇浊依依为何如此看重它,以浊依依的功夫,在江湖上绝对是鲜有敌手,根本就不需要这类护心镜的东西吧。而且就算浊依依恨莫卿喜欢她,却也不至于低级到夺回护神牌。
她闷闷的琢磨着,浴堂的门却忽然大开,她猛的一凛,“什么人?”
回答她的却是一道月白色的虚影,速度仅在火雀之下,却在她之上,所以没等她有所反应,那人就拿起屏风上搭着的巨大浴巾将她从头到尾裹了起来,又顺手将她抄起,扛着她飞身出了浴堂。
被木乃伊般裹起的良梦恼怒之极,她堂堂梦少主居然被人挟持,还一丝不挂地被裹在浴巾里。她的无边怒火正烧的旺,挟持她的人却忽然停了下来,她有点纳闷,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哼,好个毛头小子,倒是接了我徒儿的班。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就敢护着那臭丫头!”
怎么会是浊依依,她身上的软堇香失效了?可还没到三天啊。良梦眉心一蹙……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功力不够吧。她刚脑补出一个完整的过程,就听抱着他的那人说道:“我的确没多大本事,只能揍趴你而已。”
“好大的口气!”
良梦难得的赞同了一回浊依依的话,不过这个挟持她的人既然是为了救她,才冲进浴室把她包成了粽子,她也不好灭他威风。而且,这人还有一把极好听的嗓音,而她又素来以声取人,便理所当然的将他划在了“敌人”之外。
“口气嘛,虽然大了点,却也比你的一把年纪小上许多。”
裹在浴巾里的良梦闻言一笑,随即又皱起了眉。她被他扛在肩上,只能看到他的月白锦袍,刚开始她还觉得眼熟,可现在随着腹部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脑袋也开始有些充血了,昏昏涨涨的什么也想不出,她便拧了拧身子。
“老实点,重死了。”
我去!自己虽算不得如蝶翩跹,身轻如燕却也不过分,他居然说她重?就算比燕子确实重了那么一点点,哪个求着你扛了不成?
她正要发飙,谁知屁股就挨了他一下打,登时愣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