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后,二劳回来了,提着他叙述病症特征而抓的药,本想去告诉幺幺一声,走到床边却发现幺幺睡着了,或深或浅的温息让她看起了睡得格外安静,二劳观后傻笑了一声,便开始在房里的角落里找寻着药罐,他倒还真怀疑过,幺幺这样的境地会不会没有药罐,可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在案板下面找到了覆满青灰的药罐,虽然小,但二劳拿水测试了一下,还可以用。
将药罐洗尽的时候二劳看到罐侧刻着慕容二字,想来是很古老的复姓了,莫不是幺幺姓慕容?怎么听怎么像个贵族的姓氏呢!可怎么也无法把这样的幺幺和这种地方与贵族勾上关系。为了防止吵到幺幺,二劳在外面空地上拿石头架了一个简易的炉子,在幺幺家后面找到一些干柴火,一切就绪后,打着了点火石。
水,逐渐沸腾,融入着药材的香味,幺幺在睡着梦见阿娘又在熬药,揪心的咳嗽把幺幺叫醒了,醒来看着自家的境地,便也知道阿娘早不在了,可鼻下真有那一股药的清香,披上衣服缓慢的走出了门外,二劳半趴在地上,拿竹管控制火的旺衰,奈何材烟呛人,起身已是眼泪横流,脸上黑痕道道,幺幺轻笑了一声。
二劳听闻声音回了回首,看见幺幺正在门口迅速起身,擦了擦脸,“我吵着你了吧?我那个……煎点药。”
不擦还好,擦了就好如家里的黑锅底,幺幺加浓了笑意,却牵扯了肚腹的痛意,嘶鸣一身。二劳赶忙跑了过去扶着幺幺,让她靠在门框上,自己抽身进房里搬了一个凳子出来,扶着幺幺坐下,“好点了吗?啊!药沸了……”
幺幺怕二劳一个男的没做过这种细活,不拿抹布就徒手去端,遂忙喊,“别烫着手!”
二劳出乎幺幺的意料,他很熟练的拿着抹布端下了药罐,并迅速熄了火,将药端进房里去了,房里一阵咯咯蹬蹬,幺幺只是失神的望着自家门口,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地方翻修一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幺幺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呈在面前的是一碗黑乎乎的药,还有一包小黄糕。
小黄糕不是什么奢侈的东西,但对幺幺来说却是难得吃一回的,二劳在幺幺面前蹲了下来,“给,我刚才在里边把药来回倒腾了几遍,应该不烫嘴了,我娘说,药要趁热喝,效果才会更好,你喝完要是觉得苦的话,拿小黄糕压压味儿。”
幺幺弯了弯唇角,接过了药碗,果真不是怎么烫了,捧在手里吹了吹,“看你煎药不慌不忙的,你是给你娘煎惯了?”
“嗯,我娘身体不好,但凡刮大风还是下大雨,或是海上不平静的前夕我娘都会咳嗽。”二劳就地坐下,在幺幺旁边为她拿着油纸里的小黄糕,“很准的,所以一旦她咳嗽得厉害了,她都是不让我出海的,我告诉别人,别人都不信我,照样出海,回来倒是回来,只是没忙活多少钱。”
幺幺喝了一口药,顿时双眉紧蹙,捂着唇不让自己吐出来,二劳赶忙递一块黄糕给她,幺幺硬塞了进去,最后还是喝下了,望着二劳关切的眼神幺幺浅浅一笑,“我相信呢,那是一种‘知海’的身体。老一辈的人说这种人是大海挑中的渔民守护神,我娘也是,可是后一辈的人仗着大型的设备,在大海愤怒的时候也下去捕捞,那是会受到惩罚的呢!”
说罢幺幺一口气将所有药喝下了,舌腔激烈的冲击让幺幺‘呕’一声就要干呕出来,可她知道药很贵,而且不喝药身体也不会好,身体不好就没法赚钱,一系列的牵连让幺幺迅速的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口中,慌忙咀嚼,直至大咳了起来,二劳站起抚着幺幺的背,后而从房里舀出一瓢凉水给幺幺喝了,她才转好,不过面色极为难看,寡白寡白的。
“对不起,这药太苦了,可是糖……”
对于二劳的歉声幺幺觉得很没必要,她知道在这里,糖很缺也很贵,平常家里都不吃糖,对幺幺来说,更是奢侈,可她有自知之明,“什么啊?药的钱还是你掏的呢?这小黄糕也是你买的……我得谢谢你,我去拿钱给你,多少?”
二劳连忙摆手,“不用给我,药店老板是我娘的旧识。”
“旧识人家也不可能白送给你!快说多少?”幺幺白了二劳一眼,或许是习惯吧,幺幺不喜欢欠别人,“你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再说我们也不过才见过几面而已,我没理由受你的恩惠。你娘的药钱也是一笔数目吧?而我才一个人,比你好过多了。”
“不用,真的不用!”二劳说罢已是跳得好远,“你没事了吧!你没事我回去了,虽然才见几面,不过以后还有好多时候啊,我先走了,你身体不好别送了,记得按时吃药。”
“欸,你的脸……”不用擦一下啊?幺幺想递出毛巾却早看不见二劳的影子,莞尔一笑,天真无邪。
原来,这一刻欠了二劳,这辈子便都欠了他!幺幺此时还没意识到,他在习惯二劳的恩惠。或许只想要一份安定之所吧,当看到二劳为她煎药的时候,幺幺曾以为二劳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好男人,只是,世事待人不公。
他没有家世没有财富,唯一庆幸的是老天送给了她一副还算不错的容颜,可幺幺平时掩饰得很好,也还没到时候,不需要用到这张脸的时候。幺幺蓦然想起什么,直起身向房中走去,窑洞里里的银钱让她觉得踏实,还有那纸地契。
这个房子,是阿娘留给幺幺唯一的东西,阿娘临死前都不肯放手给那个禽兽,那么幺幺也要保护好,这儿是属于他的,只要这儿还在,那么她在这儿就还有一席之地,也就还有一个奢侈的家,这里有阿娘所有的记忆,幺幺都能想起来。
她反复摩挲地契上签字的那几个字:慕容繁,慕容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