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轮皎月如往昔一般在天宇默默升起,如妙龄少女脸上的一弯修眉,相距京城两百公里外雾茫茫的空隐山巍峨耸立在黑夜里,微薄的月光到了这里变成了强烈的银灰色,使雾气缭绕的翠山更如仙景一般美丽而神秘。
一栋大气奢华,雕梁画栋的殿宇伫立在空隐山的山顶,朱红色的殿门犹如皇城里的宫门一般厚重庄严,门上方的烫金牌匾上写着三个黑色苍劲有力的大字,‘桃源宫’!
楚无影背着手漠然站在宫门前,一袭褐袍在银辉下飘飘飞袭。
他的手指有序地叩响古朴的殿门,眨眼间,沉闷声响打破了寂静的黑暗,一个垂暮之年的门房精神抖擞地拉开了门,一看就知道武功不错。
他见着楚无影,卑微地躬身施礼,又赶紧关上了殿门。
大门之内,绿树郁郁葱葱,奇花异草,尽是山脚不常见的植物。
紫陌小道纵横交错,星星点点的灯光分散在殿宇的各处,看似凌乱,细分之下,却又有条有序,俨然就是按照九宫八卦而布。
明夜早迎了上来,恭敬地拱手揖礼。
楚无影撩了一眼明夜,神色凝重,却淡淡地问:“她怎么样了?”
“回王爷!冰姑娘虽服了解毒药,可一直未曾醒来,可能是王爷下手太重!”明夜的眼底有一抹悲伤划过,脸色不太好,可浓浓的夜色,完全掩住了他的悲戚。
楚无影没有再说话,不是掌重,是伤了她的心!
风起云涌,人影嗖嗖掠动,一眨眼间,从四处涌出众多身穿玄色短衣襟的人跪了一地,沉稳而低沉的声音整齐地在夜幕下响起,“王爷安好!”
“起来。”楚无影大手一抬,皇风四泛,仿如君王。
空隐山山顶的宫殿是当今楚皇秘密所特批,他花了六年的时间建造这宫殿,群山环抱,易守难攻,机关重重,虽比不了皇宫的大气豪迈,可也差不了多少,退一万步说,楚国纵使不是他的天下,这儿也是他独立的小王国。
祥瑞宫卧室的琉璃宫灯明亮,殿内布置得富丽而奢华。
冷妃月静静地躺在层峦叠嶂粉红色的纱帐中,她容色如玉,呼吸平稳,却紧闭眼睑,如一位沉睡了千年的睡美人一般安静。
“王爷!晚点马上就好,你稍等。”三十多岁的暮总管躬着身,尽管是总管,可他还是如侍卫一般的打扮,这样倒显得他精明强干。
楚无影默默的坐在榻缘,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直盯着冷妃月,良久,怅然一叹,满腹心事的他背着手步出了殿门,阴冷的魅气从他身上泛出,使他像极了从地府里出来游查人间的阎罗王。
明夜最知主人心,可他也能理解女人的心痛,“王爷!其实……你也不用太自责……”
男人回眸竟然一笑,很淡,很沧凉,难忘女人临闭眼时眸中的绝望、凄凉!
眨眼间,夜点就送了上来,可背着手的他没有一点食欲,他在担心,担心女人终纠结在心痛中,不愿醒来……
几日后,阳光明媚,绿茵茵的草地上坐着冷妃月,她身着一袭鹅黄色牡丹花点缀领缘的软烟罗逶迤拖地百水裙,身系锦玉带,正托着香腮茫茫然的眺望着远方的青山,嘴里哼着她唯一记得的那首‘天上人间’之曲。曲子婉转而悲凉,让人愁上眉梢。
她清澈的大眼空洞,没有了往日的灵气,看起来懒无精神,忧心忧虑,眉宇间终现淡淡的哀愁。
侍女小秋与小春侍候在侧,由于冷妃月的淡漠,她俩的心情也好不了哪儿去。
“冰姑娘!不如让奴婢陪你放纸鹫?”小秋拿着冷妃月最喜欢的蝴蝶纸鹫在她眼前晃动,表情丰富地挑逗着她。
小春一瞅小秋没戏,耳听着草丛中发出的蛐蛐叫声,堆上笑脸眉飞色舞地道:“要不,我们抓两只蛐蛐,斗蛐蛐怎么样?”
冷妃月的大脑迷糊,不时有不同的可怕影像闪过,闻言,知哄了她一个上午的侍女也很累,于是,硬扯出抱歉地浅笑,轻缓地摇了摇头。
小秋撅着嘴轻轻地道:“冷姑娘!你要怎样才能开心?”
让冷妃月高兴起来,可是楚无影交给她俩的任务,如今,使出了各种办法也没收到成效,这可如何是好?
黄裙女人嫣然一笑,却变了味,有一抹苦涩噙在唇角,“除非你俩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又怎么会在这儿?”
小春为难地垂下头,“冰姑娘!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叫冰雪月,是我们王爷的王妃,你生了一场大病,有些失忆了。”
“你骗人,我不记得我成过亲,我好像……”冷妃月沉脸瞥了眼小春,却理不清心头的乱麻。
楚无影从后面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很沉稳,俨然他做人处事,男人英俊的脸庞还是那么阴冷深沉,深邃的眸中有一丝惊痛掠过,而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狼。
雪狼本性凶狠,但嗅觉很灵敏,能在方圆数十里嗅出人的气味。这只雪狼本是楚无影无意在山中捡来,从小跟随于他,又经他训练,所以,像女人一般的温顺听话。
男人蹲了下来,深情款款地拉过女人的小手在掌中轻轻地摩挲,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爱恋,抬眸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她眼眶殷红,闪亮的眸子露出惊天动地的惶恐。
她身子微微地颤抖,神情在这时呆滞,却猛然抽回小手,愕然的瞳仁迅速扫了一眼他身旁的雪狼,踌躇着望他,“你又是谁?”
楚无影的心痛得收紧,女人连他都不记得了,也好!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失忆的她应该比清醒的她更快乐。
“我是你夫君!镇南王,记得吗?”他脸色温柔,不动声色地撒了个弥天大谎。
冷妃月身子缩了缩,惊恐之意加剧,紧接着,又茫茫然地摇了摇头,眼前总是若有若无地晃动着身穿褐色锦袍凶相的男人影像,耳畔也一直萦绕着一句绝情的话。
“把这贱人丢到青山中。”
可她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眼前这位恍如隔世再见也是身穿褐袍的男人所说,她分辩不清,也想不起从后面给了她一掌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看似很心疼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