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退下的西殿一时显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月兮将小人儿在榻上放好,一脸愁容的表情看着沈君如。
“刚才……”
不待月兮讲完,沈君如率先开口:“殿下喜欢姐姐,对么?”
月兮咬了咬唇,该怎么跟她说呢。若是在以前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不是,可现在她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有了那么点动心,甚至有时怀疑他对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动心。
“果然是喜欢的。”沈君如侧过脸,不想让月兮看见她脸上那正往下流的泪珠。
月兮坐立难安地坐在榻边,双手绞紧手中的丝帕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我也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我们之间的事岂是喜欢、不喜欢便能说得清楚的。”
沈君如悄悄伸手拭去脸上泪花,强装欢笑地看向月兮。“没关系的,殿下将来必会是一国之君,三宫六苑那么多女子,妹妹岂能如此地善嫉,更何况那人还是姐姐你。”
“我…………”月兮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沈君如在这个问题上不再追问亦乖乖地闭口不再多言。
他真的喜欢她么?以前她或许会失笑否认,但现在她却明显感觉得出他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却十有八九真的是因她,她现在还敢大笑着否认么,不可能,怎么可能。
“今日妹妹也累了,早点歇息吧。”说罢转身唤来宫女,伺候她入睡,月兮自己则站在外殿看着内殿内此刻异常虚弱的沈君如,静默良久。
她今日所受的委屈全是拜自己所赐,如若当初不是因自己的利益而和轩然做那场交易,她岂会将她召进宫,她又岂会成为他的侧妃,不成为他的侧妃就不会有今日这种事。
说不定作为沈相之女的她能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或是豪门贵公子嫁了,过着平静的相夫教子的生活,定不会像今日这般临产时作为丈夫的轩然对她却不闻不问,生下麟儿也无半点高兴之意,反而略显厌烦。
“娘娘刚生产完十分虚弱,你等定要好好服侍。”
“是。”
月兮吩咐完本想入了偏殿休息,宽衣完躺在榻上却是毫无睡意,只好穿了衣衫下榻,殿外月色皎洁,异常明亮也异常地圆。
寻着太子殿的路,月兮没有让一个宫女陪同就这样自己一个人提了一盏宫灯,走在这热闹却又显得格外孤寂的宫内。
在太子殿前月兮停下脚步,抬眸望去殿内一片漆黑想必轩然已经睡下了,原地犹豫了一下打算转身离开之时,却听冷言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他还没就寝,想必现在正在殿内独自赏月。”
月兮讶然,殿内一点亮光都没有漆黑一片,轩然如何在殿内赏这月色。抬头看看头顶的这轮圆月,月兮向声音传来处微点头以表谢意,握紧手中宫灯转身入了殿。
冷言坐在太子殿外一棵参天大树上,也跟着月兮一起抬头望月,心下长叹。太子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到底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你自己。
殿门被月兮吱呀一声从外向内推了开来,借着宫灯微弱的光月兮依稀能看见坐在窗前独自发呆的身影。月兮也不出声打扰,只是走到角落处取了火筒吹亮将殿内的蜡烛一根根点亮。随着蜡烛被月兮一根根点燃,原本漆黑的殿内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蜡烛的光映在轩然的侧面上,显得格外生硬,无半点温暖。
当月兮推开殿门时,轩然只是淡淡一眼便知道来的人是她,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她竟知道来看望他,忧的是她是为今日他对沈君如的态度而来。自月兮进殿他的余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半寸,见她小心翼翼地吹亮火筒点着殿内蜡烛,他心里是温暖的甜蜜的,一向喜欢黑暗的他却没有亦不想阻止她为他的世界带来光亮和温暖。
任由她在殿内行走着,不消一会殿内的一百多根蜡烛便全被她点亮了,余光处见她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轩然嘴角擒着笑静等她来到自己身边,贪恋地吸取着空气中那一丝独属于她身上的芳香。
“爱妃如此深夜来本太子住处,意欲何为呀?”
月兮眉毛一挑,反嘴道:“怎么无事臣妾便不能来这太子殿?!”
轩然嘴角的笑意更深,终是厌烦了用余光看她,正大光明地收回目光看向正在自己对面坐下的月兮。
“自是能的,但如此深夜实在是令本太子不得不想到别处去。”
月兮略显恼意,本想心平气和跟他谈谈的心又变得烦躁起来。“臣妾不管太子殿下想什么,但臣妾来此的原由却是要说的。”
轩然挥手打断了月兮的话,做着禁声的手势,闭目侧耳倾听,月兮不解看向窗外除了白日里常见的花木外实无什么特别之处,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爱妃听,这夜好静,静得出奇。”
这不费话么,夜晚不静还叫夜晚么,夜晚是让人睡觉的自然得静的,闹哄哄的你能睡得着才怪。月兮翻了翻白眼,拿起桌上茶盏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才发觉这茶竟是如此地凉,可见已冲泡好许久。
放下茶,月兮淡淡道:“夜里喝凉茶伤身,太子殿下还是少喝为妙。”说罢见轩然还是闭目侧耳倾听的模样,不由加重了语气继续道:“不对,最好是不喝为妙。”
自入冬以来,各殿内都有燃放炭火,月兮起身从桌案下取出一个小炭炉来到殿中间的大炭炉前,拿起钳子从里面夹了些炭火出来放进小炭炉内,做好这些才起身回了桌案前坐下。
将桌上的凉茶放到小炭炉上热着,无意间一抬眸竟对上轩然温柔似水的双眸,月兮淡淡一笑继续着手上动作。
“太子殿下为何如此看着臣妾?”
自小起轩然的钦食起居便有宫女太监服侍,但他们哪能事事细心周到。看着眼前这位细心热茶的娇人儿,轩然的心里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甜蜜。原来幸福竟是如此简单,只需一件小小的事便可体会到。
“不知为何本太子觉得爱妃今夜特别地迷人。”
月兮无奈苦笑,古代的人都是如此地会说甜言蜜语么,难怪沈君如会钟情于他,也不知他对沈君如说了多少如此类般的甜言蜜语。
“怎么臣妾觉得太子殿下今日最爱说笑呢?是因为喜得麟儿么?”
提到这,轩然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果然是为了沈君如的事而来。重闭上眼,枕于窗棂前冷冷地下着逐客令:“本太子累了,想必爱妃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月兮轻笑出声,轩然不由贪恋地睁眼看去,眼里全是不解,只听月兮轻笑道:“太子殿下又说笑了,如今臣妾的东殿都被太子殿下给烧了,不知太子殿下让臣妾回哪歇息呢?”
“爱妃不是与沈君如同住西殿么?!”
月兮皱眉作思考状道:“君如妹妹刚生产完,身体一定很虚弱,臣妾短时间内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闻此言轩然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端了月兮递上的热茶浅饮一口,试探道:“爱妃说得甚在理,如此一来爱妃歇在何处?”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轩然握着茶杯的手也越来越紧,月兮看在眼里忧在心里,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却又何苦如此多的纠缠。
良久,月兮终是放开了皱着的眉,笑着对轩然道:“太子殿下看这样可好?”
轩然端着茶静静地看着月兮,听她开口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下去,便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如太子殿下下道旨,就说君如妹妹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刚产下的皇子也需静养,所以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得上西殿打扰,包括臣妾。”说完月兮紧张地看向轩然,紧张地问道:“如何?”
轩然的瞳孔缩了又缩,最后在月兮紧张的注视下,点头答应了,继问:“如此一来爱妃究竟歇在何处?”
月兮视线在这太子殿内巡视一圈,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耸了耸肩道:“臣妾自是歇在太子殿内,谁让太子殿下烧了臣妾的东殿呢。”
既怨又怒的话语听在轩然耳内全变成了娇言,轩然挑眉一笑,看向月兮笑问:“爱妃就不怕本太子?”
月兮轻声咕噜了一声,却仍被轩然听了去:“谁怕你,还不知道谁怕谁呢。”
轩然仰天长笑,豪朗道:“早知今日,本太子早该一把火烧了爱妃的东殿。”
月兮似怒似羞地看了轩然一眼,起身大步似逃离般向偏殿走去,丢下一句关心的话语令轩然笑得更开怀。
“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早点歇息。”
这一夜太子殿内与往常不一样,凡是以前经过太子殿内的人都觉察到了。以前经过太子殿时总是黑漆漆一片就连外面的宫灯也是被人灭去了的,但今夜却是格外的明亮不止外面的宫灯,就连殿内也是被照得灯火通明。
冷言坐在殿外树上,看着殿内一闪一闪的烛火,安慰地笑了起来。自家太子终于认清了自己心中所想,对冷言来讲这件事足以让他感到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