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夜,将所有罪恶、肮脏隐藏,就连夏日的鸣虫似也沉睡了下去,不再不眠不休地鸣叫。
在一间不大且布置简朴的琴室内,风宇坐于桌案后双手随意地拨弄着琴上细弦,如拨动自己的心般小心翼翼却也毫不留余力。
一袭墨色衣袍自门外抬步进来,闯入他的眼帘。风宇双眸仍专注着手下琴弦,对来人丝毫不介意亦不欣喜。
“从明日起,来我未轩殿教月兮弹琴,直至本太子认为教会为止。”轩然对他的态度早已清楚,见他不起身相迎反而觉得这才正常。
如果他刚进来时他起身相迎并行礼的话,那样他才会觉得不正常。如今见他这模样,看在轩然眼里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即使他将内心隐藏得再好,如若轩然真要探知的话,却不是不可能的。
“卑职带罪之身,岂敢前往未轩殿冲撞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嘣地一声,一根琴弦在他指下应声而断,这在他身上以前从未发生过。
风宇一手拿了断去处的琴弦举起细看,心下深深叹息,终究是躲不过他的算计,今日过了却不知明日他又会如何。
他心虽有千百计却不愿施为,只因他累了,心累身也累。当那日于午后艳阳下看到月兮时,他便知自己再也躲不掉了,只因他的心竟隐隐地有了丝生气,早已死去的心在她的笑容下竟缓慢地开始跳动。
他不愿她在这深宫中早早丢了性命,所以自那日后他都一直躲着她,只是在夜幕来临时为她弹上五曲,只求能为她解解心中烦闷,却不想今夜竟又让他再次遇见了她。
他的心无法再平静下去,如一座大山重重地投进他的心湖,泛起漫天水花圈圈涟漪久久不消。
轩然视线从锁着他双脚的铁链上扫过,似下令又似告知般道:“明日本太子会令人解开你这铁链,你大可不必如此介意。”
上前几步离他更近,上身缓缓向前探去直视着他,一字一字道:“本太子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难道是那未轩殿内有让你心动之人?”
风宇放下手中断弦,微抬头双眸毫不避闪地与轩然对视着,轻声开口:“卑职当真是怕冲撞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绝无它意,更无太子殿下所说之人。”
轩然对他的谎话并不拆穿只是站直了身,一手负于手后拿眼斜睨着他,意味深长道:“如此甚好,不要忘记明日来未轩殿。”
说完深看了风宇一眼,却在他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惊慌,气愤地拂袖离去,在隐藏内心上他轩然断然比不过眼前之人。
风宇看着轩然渐渐离去,身影最后消失在殿门外于黑夜中再看不见,双肩无力地垮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在未断的琴弦上拨出一个无奈的音符。
当清晨的阳光洒入未轩殿时,风宇亦如约出现在未轩殿门外,一身雪白衣袍不加半点装饰静立于朝阳下,更显得他飘逸出尘,清晨的朝阳更为他披上一件淡淡的薄纱。
轩然自西殿内出来见到静立于那等待的风宇,心里有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那种说不出的感受让他心烦。侧头望了望东殿殿门,心里更是烦躁不堪。
于他身侧走过时,脚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他那没再被铁链锁住的双脚,复抬头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教好赏,教不好罚!”
“卑职领命!”
风宇听之任之的话语,反而让轩然有气无处发,一些早想好的警告话语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拂袖作罢,转身看着他冷冷道:“好自为之!”
风宇不再说话,只是如其他太监一样弯腰领命,并垂首恭送他离去,直至他的身影在余光中消失不见,才直起身抬起头,一双墨色眼眸看向东殿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玉竹从被太监打开的殿门内走出来,当看到站于台阶下静候的风宇时,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久久未能回神。
“卑职奉太子殿下之旨前来未轩殿教导太子妃琴技,劳烦代为通传。”风宇双手抱拳向玉竹行着文人之礼,嘴唇轻启向愣在那的玉竹缓缓说明此次来意。
玉竹听闻他是奉太子旨意而来不敢怠慢,转身向殿内行去往月兮所住之处急赶而去,心却呯呯打着小鼓,不知这太子如此做是何意。
玉竹进来时见轻言正在为月兮挽发,便退至一边直等轻言为月兮挽好发,才上前将风宇在殿外等候和是奉太子旨意而来的事说于她知。
月兮双眸瞬间被寒冰覆盖,你何须如此。既然躲不掉那么便面对,即使最后不得善终但至少快乐过。
“轻言将厢房打扫出来,从今日起琴师风宇便入住我东殿,不回御乐司了。”这是你自己双手奉上的,我没有理由不接下。
玉竹见月兮那一脸决然之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见轻言已经出去收拾去了,只好转头十分担忧地将月兮看着。
月兮召集了东殿所有宫女、太监一起将风宇迎了进来,当她再没听到铁链拖地的沉闷声响起时,视线不自觉地向他的脚下看去,当看到他袍服下空无一物时,双眸激动地溢满了泪。
“卑职琴师风宇参见太子妃!”
月兮轻点头,以手示意请他进殿。
风宇亦十分坦然、率性地迈步向殿内走去,毫不做作更无半点寻常官宦人家的故作推让、谦虚,仿佛他们一行人迎他进殿是理所应当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