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刘扬被毛兴分派了任务,现在繁忙于公务,没时间教毛宝儿练习功夫,两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往日的老树下使出拳脚功夫,累了就坐到屋子外围的阶层之上,手臂抱着方形的扶木梁柱,不久就进入香甜的小憩之中,日头斜照,被生长多年的老树挡去日光,在老树的遮掩之下反而是一片清凉,落叶飘零。
一双厚重精练的布履步入了延栖苑,双手背在身后,一名陌生的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目五官都透着一股隐隐的英气,身着一套淡蓝色绣祥云华衣,墨发由头冠高高束起,一块翠绿色的玉佩在腰间左右摇晃,相当符合时下南方晋朝兴起的流行元素。
老树旁的屋子下,她正抱着方柱陷入沉睡中,少年尽量保持无声无息的步伐,缓缓地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捏住她呼吸均匀的鼻子。果然不过一会,她鼻子不能呼吸,腮帮鼓起,改为张口呼吸,继续睡梦中,少年见况松开手生觉无趣,真是败给她了。
这个时候,玉溪端着一盘糕点现身在少年的视线中,少年露出笑容向她点头打招呼。
玉溪仿佛对他也是见惯不惯的,回以一笑,将糕点搁置到他身旁,然后对他竖出食指放到唇间,看了一眼毛宝儿,意思是让她睡一会,不要叫醒她。
玉溪不说,少年自然也不会这么做,对玉溪笑着点点头,然后目送玉溪离身去忙活。他就悠闲的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自己品尝,等着她醒来。
谁知端来的糕点清香四溢,他咬了一口糕点,身边毛宝儿紧闭的眸子睫毛煽动,逐渐转醒,喃喃呓语道:“我似乎闻到甜点的香味了。是不是阿津又来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清亮的双目一下就看到坐在身旁的姚津,一下从慵懒中清醒过来,满是欢喜,“我果然没猜错,真的是你来了。”
少年从身边盘子拿起一块糕点,向她递了过去,“我来你府上都是家常的事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个阿津便是少年,全名姚津。关于姚津,他是将军府隔壁府上的公子,隔壁府是一个商贾人家,两府相隔一条道路,他是她这三年间来所认识的好朋友,由于离得相近,两人便有机会相互来往,如此一些时日下来,年龄又相近,慢慢的就玩到一处去了。有事没事都会寻她一起玩,有的时候会跟着她练习一点功夫,所以她的师傅刘扬也认识他,随而随之,他就成为她的常客,成为延栖苑的常客,成为将军府的常客。
毛宝儿凝视了手中的糕点一会,才捧到嘴边咬了一口,含糊说道:“你都有大半个月没来了,我以为你不见了又或者是去了哪个很远地方了?”
姚津垂下头,语气闷闷的,“没有,我是被娘亲禁足的。”
她睁大眼睛,疑惑道:“怎么回事?你娘亲为什么要禁你足啊?”
他看着吃到一半的糕点,好像无心再品尝了,微微仰头看着眼前年迈的大树,目露彷徨,“上次我从你府上回去,就碰巧撞见大娘的两个儿子在暗地里偷偷说我娘亲的坏话,我一时生气,就冲出去跟那我那两个哥哥打了起来,事后爹娘知道这事,就把我两个哥哥狠狠训斥了一顿,爹因为宠爱我娘亲,倒没说我,回到屋子反倒是娘亲把我骂了一顿,还下令禁足,不许我离开自己屋门一步。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娘亲,她还狠心责罚我,这是凭什么!我不甘心!”
她停下嘴边的食物,目露同情的伸出小手拍拍他,“你娘亲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缘由。”
“你说我离家出走好不好?”他似乎没把她安慰的话听进去,直奔着犹豫许久的问题。
她听完,急得劝导他,“离家出走?你不要你娘亲了?”
他执拗般的偏过头,“我就想看看,我要是离家出走了,娘亲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这么做多伤你娘亲的心啊!我从小都没有娘亲疼爱,对你简直是羡慕的不得了,你还要做一些伤你娘亲的事情,真是不懂得珍惜。”她有些气愤的说道,颇不苟同她。
“你是不会明白的,有的时候我倒宁愿没有这么一个娘亲,一个人还反倒自由自在。”
毛宝儿撇过头睁着圆圆的眼珠子瞪着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完转过头不想理会他。
他仍然没把她的话听进耳中,固执的问她,“阿宝,明日你就和我一起离家出走好不好?”
她皱起一张小脸,这下是完全转过身子负气地说道,“我不要!我为什么要同你离家出走。”
“阿宝真不够朋友!”他也负气的转过身去背对她,两人背对背,过了一会他见她是真生气了,就先嬉皮笑脸的拉了拉她的衣角,“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不离家出走就是了。”
毛宝儿还是坚持背着身子不理会他。
他加把努力的扯动她的衣角,“真的,我不离家出走了,我只是随口说的气话罢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她心下微微一动,转动眉目,“真的?”
他清亮的嗓子一高,“真的!”一边重重的点头,可是背对的她又看不见他在点头。
如此,她的气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过身来好声劝导他,“那以后你不要再说离家出走的胡话了,你娘亲知道了她得多难过。”
为了不让她生气,他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应道,“嗯,知道了。”
听到他这个回答,她一下就宽心了,对他露出张扬的微笑,“那就好。”低头下来吃起手上的糕点,吃完手上的,抬头见他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不由疑惑,“你也吃啊。”
他很奇怪,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她迟疑的横出手臂,从他的另一边拿起装着糕点的盘子,端到他眼前笑着邀请他一起吃。
老树前,姚津迟钝的看着端在眼前的糕点,褪去那股盘桓着他的闷意,眉开眼笑的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咬了一口。
日渐西下,时间将这一幕定格成为了过去,黄昏暮霞,晓风傍晚,延栖苑中他们两人如出一辙的练着招式套路,汗渍干涸在各自脸上,甚至有几根发丝顽皮的贴在毛宝儿脸颊边上,她沉浸在武功上,认真的教姚津使招儿。
抑扬顿挫的“哼哈”声在霞色的空寂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