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一瞬,锐如猛虎的气势又消退了,闻歌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低低地道:“真是命中注定啊。”
佩玉听见了他的嘀咕,好奇打量场地中那人,却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除了长得不错,颇招异性喜爱外,身后一侧站着好几位姑娘,燕瘦环肥各有之,眼神齐齐聚在那人身上,那人正嘴角含笑与其中一位姑娘低声私语,手中折扇轻摇,上书“文武双全”四字。
佩玉想起来了,这人叫秦按剑,她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个外门女弟子很喜欢他。
莫佘山很大,平时大家都是躲起来修练,即便是同一宫,也未必都认识,不同宫之间就更别说了,而且好象这人还是几个月前才刚上山……之所以知名度这么高,是因为他上山经过海川宫时,恰有头虎螈跑了出来,虽未成年,但亦有牛犊大小,性格暴戾,普通合一境都对付不了,秦按剑当时正在办各种手续,几十名弟子中就他境界最高,但也只有天人境巅峰。
秦按剑却将虎螈制服了,除了他自己外,无人受伤,长辈赶到时他半边身体都被血染红,脸色苍白的就象一张纸,全凭双剑支撑着没有倒下,而在剑下,虎螈居然也没受伤,剑斜斜切进虎螈脖子数寸,它只要稍微动弹便会葬命剑下。
这畜生虽然暴戾,却不蠢,乖乖地趴在地上摇晃着尾巴,瞧见负责看管喂养自己的老师傅一脸暴怒赶来时居然还吐起了舌头。
秦按剑就此出了名。
外门女弟子本就对修行没报多大希望,各个都花痴的很,秦按剑冷目薄唇,本就有几分酷劲,加上血染白衣,独力制服恶兽,就更是酷上云霄,一传二传,居然在内门也出了名,都知道降魔宫新收了个酷极的男弟子。
他好象上山前是来自……指歧真观?
佩玉怔住了,两人是昔日同门师兄弟?但看这架势,却不似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更象是对冤家对头,就算不是在这里遇到,也随时有可能开打的样子。
秦按剑也怔了一下,目光笼定闻歌,虽然看不见脸,但身形却异常熟悉,身后的姑娘们意识到了比试即将开始,或坦荡荡或涨红了脸在喊加油,闻歌挠挠头:“差距好象有点大啊。”
佩玉一脸严肃地微微躬身:“祝主座旗开得胜。”
“你这么一说差距就更大了。”闻歌嘟哝。
然后他便听见了一个脆如银铃的声音在喊加油。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主试官,他掀开了一直低垂着的斗篷,笑嘻嘻地冲闻歌大喊,居然是倪洁洁!谁知道她怎么成了考试官,这个变化简直就从颗犀牛蛋里孵出了孔雀那样惊人。
“怎么是你?主试官被你杀了么?”闻歌脑子有些晕,连秦按剑一时都顾不上了。
“我有这么暴力么!”倪洁洁嘟起了嘴,“还不是看你孤家寡人甚是可怜,就顺便来给你加油呗,不要小看我喔,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主试。”
“她父亲是兆主座最信赖的弟子。”佩玉在耳边道,“地宁宫的主试都是他决定的。”
“怎么样,很惊喜吧!”倪洁洁转眼又换了张笑嘻嘻的脸,“艳压群芳说的就是本姑娘。”
这倒没错,打倪洁洁露出哪张几无瑕疵的小脸蛋后,秦按剑身后那些莺莺燕燕全都黯然失色并没了声,与其说是自知之明,不如说是她们败给了倪洁洁那种“本姑娘就是天下第一”的气势。
“快开始快开始。”倪洁洁打了个呵欠,“本姑娘还准备赶回去睡午觉呢。”
秦按剑的眼神已经变了,他认了闻歌的声音,之前只是酷而已,现在则是阴冷,就似铅云密布的天空。
“原来是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闻歌能听见。
“这就是所谓的阴魂不散吧。”闻歌也低声道,“我们注定要打这么一场。”
“你戴上面具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吧。”
“是。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个叫楚千的四代弟子,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很好。”秦按剑冷冷地笑,“有些账,也该算一算了。”
“你在说什么?”倪洁洁瞪大了眼,一脸疑惑。
“没什么。”闻歌强压怒火,的确是有些账要算,但要算这笔帐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秦按剑已出剑,一剑赤红一剑钛白。
剑虚砍了个十字,随意地就象是挥舞玩具,但两道古怪的东西却随着砍动出现,那是一道苍白的火焰与一道跳动的冰凌,火焰仿佛结了冰一般,每一块都呈现焰状,冰棱却在不停地生长,粉碎,看上去就象是在跳动。这两道东西毫无征兆地从地下冒了出来,宛如两条地龙,在闻歌身前交叉,将他身体的半边变成了火炉,另半边则如同置于冰窟。
闻歌的瞳孔急剧缩小,他认识这两把剑,一把名叫太乙一把名叫厉足,每一把都算得上是稀世名剑,但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强威力,冰火交融。
太乙是指歧真观观主道博的佩剑,厉足则是阳九重的佩剑,他们还会将剑传给下一任观主与执法长老,但此刻全都出现在了秦按剑手中!
忍无可忍。
闻歌深吸了口气,他的半边身体就似踏在一个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火山口上,但真正的熔岩在他心里爆发,他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为什么!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为什么你们还是要把他送上山来!为什么这两把剑会出现在他手里!为什么你们完全忽视我的感受,为什么你们可以对他所作的一切视若无睹,为什么你们非但不惩罚他,反而是将象征着传承的双剑都交给了他!
面具遮住了脸,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那狰狞扭曲凶煞如魔的表情,这一刻他再也不想继续装下去了,什么低调什么隐忍什么不鸣则已统统去死!要来的总是会来,躲不开的你费尽心机也躲不开,你们不给我个公道,那么我就自己制造一个公道!
“喂,你输了!”
倪洁洁大喊。所有人都愣住了,岁考是不能使用法宝的,而这两把剑必是法宝无疑,甚至可以摸到神器一级的边,秦按剑不会不知道,这么嚣张的使用法宝是变相认输么?
秦按剑也怔了一下,火焰与冰棱突然失去了控制,它们其实就是他施放出的灵力,以他的水准本还无法做到灵力外放凝形,但通过太乙与厉足剑却可以,据说如果将这两把剑的能力催至圆满,斩出来的将是贯穿天地的火龙与冰峰,他现在只能斩出数丈,而且还必须借助土力。
即便如此,灵力连体,便如身体的延长,突然失去控制并消失简直就不可思议,若对手是强者,自然可以强行斩断,就象斩断他的手脚一样,但此刻却仿佛手脚突然不再属于自己,没有任何迹象便失去了生命力。
“没事。”闻歌扭头瞧着倪洁洁,“两把普通的剑而已,不是什么法宝。”
疯了吧。佩玉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闻歌只有天人境,秦按剑已是如见境,两者之间本就差着老大一截,还要加上两把近乎神器的法剑,这是找死么?
“明明就是。”倪洁洁撇嘴,“而且还挺厉害的。”
她冲闻歌竖起手指,封灵环一闪一闪跳动着青色的光。
“我说不是就不是!撤掉禁制!”
倪洁洁被吓了一跳,自从认识闻歌以来,她从没见他如此暴躁过,要是焦富贵这么吼他,她早就一脚将秦按剑踢到一边……然后自己下场教训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去了。
但或许是闻歌脸上这个面具过于诡异的缘故,她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丝惧意,嘟哝着待会再找你算账,封灵环上跳动的光消失了,秦按剑的手中重新有了感应,那似可以睥睨天下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愤怒与……悲伤。
没有交谈,没有停顿,秦按剑缓缓晃动手腕,挽了两个剑花,猛然发力,向前疾冲,如同鹰隼扑向猎物。
这是要一决生死啊。佩玉默默地想,她可以肯定这两个大男孩都已经认出了对方,曾有什么故事在他们身上发生,而那一定是个非常凄惨的故事。秦按剑天资的确不错,但如果闻歌死在他手里,那么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比死更凄惨的命运。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倪洁洁不安的眼神,霎那间她们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死,那么只能是秦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