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浑浑噩噩的睡到中午,直到江珊拉开窗帘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才朦朦胧胧的醒转。
盛唐拿手罩住了脸,翻了个身继续睡。江珊看他和衣在床上躺着,伸手去拉他,帮他报着今天的行程,却被一把甩开,江珊愕然在原地。
盛唐声音嘶哑,用手捂住眼睛:“珊姐,这几天帮我把通告都推掉吧……我,我很累……”
江珊知道肯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盛唐不讲,她也没法强迫他,只好打电话安排去推掉他今天原本约好的通告了。
盛唐躺在床上,脸颊贴着粗粝的被套,手臂下是那本芭莎,不停的摩挲着。
他昨晚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他已经不想再去想,他是如何被拒绝,他也已经不想再回忆,这个时候,悲惨失恋的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三天后当江珊察觉到不对砸开门的时候,盛唐已经躺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浑身滚烫,躺在一堆啤酒瓶之中生死不明。
盛唐只觉得嘴里发苦,眼睛沉重得抬不起来。窗帘在风中舞动,留下一道道浅绿的残影。有人在窗前站立着,笔直挺拔的身影好像一颗嫩生生的小白杨。
盛唐觉得嘴唇干裂,想要喝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浑身都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力气。
窗边的人似有所查,看了一眼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温热,说不出的舒服,盛唐舒服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咕噜声。
那人轻轻一笑:“你倒是会享受。”手却不停,拿了水杯插上吸管放在盛唐嘴边。
盛唐凑近喝了几口,缓了口气,才渐渐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的看见李意拿着水杯坐在床前看着他。
盛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你真傻。”李意叹了口气。
盛唐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喝酒喝到胃出血吗?”李意伸指头弹了盛唐的脑袋,“不管发生什么事,活着最重要。如果把自己折腾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盛唐点头,但眼神仍旧极其专注的看着她。
李意哭笑不得的弹了弹他的脑袋不再说话。
盛唐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我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如果你有一天要收走尽情的拿走吧;他还想说,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秘密,我都永远相信你,信任你;他还想说……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意温热的手指一寸寸覆盖在他灼灼的目光上,轻声温柔的说道:“我都懂,我都明白。”
盛唐终于开口,嘶哑难听的嗓音:“至少让我跟在你身边,在你厌烦我之前。”
李意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盛唐眼睛里绽放出喜悦的神色,一张脸上满是欢欣鼓舞。
李意噗嗤一笑,笑容犹如春花绽放。
盛唐胃出血这段时间,李意正处在休假期,没什么大部头剧约,因此闲着就手把手的照顾他。李意每天下午拉开窗帘,坐在他床边读书,有时候是文件,有时候是小说,更多的时候是各种各样的原文书籍,盛唐每次问道,李意都不厌其烦的一一告诉他,这一本是德文,这一本是法文,那一本是阿拉伯文。盛唐这才诧异的发现李意活似一本活字典,她通晓多国语言,可以与人自如交流。盛唐问李意,李意展颜一笑只说只是略懂一点点,盛唐知道她只是谦虚。
盛唐忽然有些自行惭秽,他这些年除了研究演戏研究娱乐圈什么也没有学到,没有任何一技之长。李意只比他大三岁,懂的东西却远比他多,更别提精深的演技和洞若观火的察人。
他根本配不上她。他第一次这样觉得。
李意察觉了盛唐的颓然,但她却没有刻意去安慰他。
李意发觉他的胡子已经长长,青涩的胡渣布满了盛唐的唇间。她出去买了刮胡刀,为他抹上了泡沫。盛唐脸色通红,要抢过刀自己刮,李意抬高手,脸上露出小小一个笑涡:“可别动,等下伤到就不好了。”
盛唐只好罢手,等着她动手。
李意手指笔直,骨节分明,握着那把刮胡刀,向着盛唐的脸上靠近。
盛唐看着她棱角分明越来越近的脸,耳根越来越红,索性闭上了眼睛,避免出更大的丑。
李意轻声笑了。
刀片锋利的质感在脸上行走,温热的手指贴合着皮肤一寸寸挪动。
李意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我很好奇,也很不能相信,你怎么能这样全身心毫无芥蒂的相信我……”李意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耳根处摩挲。
“上一个,上上一个,这样相信我的人全都死了。”李意的声音染上了邪恶与孤独。
盛唐自从上次撞破玻璃房子那男人的身份之后就对她的身份隐有猜测,此刻毫不怀疑她说的是真话。
盛唐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纯黑的瞳仁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我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拿走的,我所有的都是你给的。从二十岁之后,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照顾过我。如果不是你,我仍然是一个三百斤,被人嘲笑看不起的胖子,仍然是住地下室,吃泡面,为了生计不停奔波的末流艺人。没有你,就没有我,更没有我的梦想。这一生到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好的事就是遇见你。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你,只能相信你。”
李意的眼睛牢牢的锁住盛唐的脸庞,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即使盛唐的脸上还满是泡沫。
李意浅棕色的眼眸里闪烁出微弱的笑意,手指轻轻抹了一点泡沫点在盛唐的鼻尖上,弯唇一笑:“还挺可爱的。”
盛唐也笑,他能察觉出李意这次从南美回来之后与从前有些不同,她从骨子里露出了一种阴寒的戾气,与从前平和万事无争的样子大有不同,也许是南美之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李意给盛唐洗掉满脸泡沫后,也搬过椅子,放松的在他身边坐下,阳光正好,清风从绿叶间穿梭而过。
李意懒懒问:“知道我去南美干什么了吗?”
盛唐摇头。
李意眯着眼睛,把手盖在脸上:“我去见了我的小情人。”她转头,对盛唐不怀好意的笑笑:“你不是问过钟文了吗?可怜的钟老三被他狠心的老爹流放了。”
盛唐心虚的左瞄瞄又瞄瞄,不敢接话,心中有点堵也不敢表现出来。
李意语气感慨:“他老爹不让他回国,秘书贴身的跟着他,一说要回国就把他证件没收,他没办法只能约我在南美见面。”
“你知道吗,乌斯怀亚被称作世界尽头,那里非常靠近南极,每天夜里11点才落日,景色美极了。”
盛唐觉得心里更堵了,默默在心里诅咒着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富二代。
李意带着淡淡的回忆似的笑容,“其实你和他还是有点像的。你们都很年轻,都很敢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别人说什么也不肯听。”
盛唐突然平静下来,认真听她说话。
“我其实从来没喜欢过他。但当初他的年轻朝气与霸道让我一时犹豫没有狠下心明确的拒绝他,到如今这个局面,我要负很大责任,所以我只能赴约去把一切说清楚,给他一个结果,也给钟先生一个交代。”
李意慢慢转头看着盛唐,笑容明朗:“我这一生做错的事太多。”所以决定这一次不再错。
盛唐虽然有时候反应慢点,但感觉一向灵敏,立刻心中警钟大作:“你答应过我了……”
李意失笑,弹了弹盛唐的脑门儿:“知道了!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