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王府深处的问松斋内,一个年纪尚幼的姑娘正坐在书桌前,她头上梳着羊角髻,手上执着一支毛笔,正全神贯注地在一张画纸上一笔一笔描绘着。
在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看上去比要比她大上三四岁的女子,此刻正看着她作画,时不时在边上指点上几句。
这作画的少女正是烟蕊,边上坐着的那位自然就是林依霜了。两人已经在问松斋里住了十几天。
在这十几天里,她们一步都不曾踏出过问松斋的门,平日里的饭菜、换洗的衣衫都由靖海王府里的下人送来。
靖海王府对待林依霜和赵烟蕊很是客气,甚至在问松斋里安排了四名侍女,照顾两人的日常起居。洒扫、铺床、烧水泡茶之类的杂活都由这四名侍女包揽了,她们两个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袖手高坐。
不过林依霜并不领情,她始终把这四个侍女看作王府放在自己身边的暗哨,她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监视自己,防止自己溜出去。
在王府度过的十几天如果要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那就是无所事事。那四个侍女对待林依霜的态度是恭谨里带着冷漠,等闲不和她说一句话,所以林依霜唯一的交谈对象就只剩下烟蕊。
烟蕊这个年纪的姑娘说好听点叫天真烂漫,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不谙世事了。林依霜两世为人,和烟蕊这个小丫头片子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穷极无聊之下,林依霜只好靠教烟蕊画画来消磨时间。她和烟蕊两人,一个倾囊相授,一个除了学画外就无事可做,再加上烟蕊在绘画上本就有些天分,所以短短十几天烟蕊就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让林依霜颇感欣慰。
没一会儿,烟蕊就完成了手上这幅习作,林依霜在边上点评了几句,又指出了她画中的几处不足,才敲了下书桌边的金铃。外面的侍女听到铃声便走了进来,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收拾整齐。
待侍女都退了出去,烟蕊就苦起一张小脸对着林依霜道:“林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我都快要闷死了。”
林依霜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烟蕊的脑袋,安慰道:“烟蕊是想家了吧?再忍几天,很快就能回家了。”她实在是不忍心把真相告诉这个招人喜欢的小丫头。事实上她们俩还要在囚笼一般的靖海王府里待上三十多天。
烟蕊小嘴一撅道:“我才不是想家呢。只是明天就是女儿节了,我本来还想着去街上看花灯呢,这样一来全都泡汤了。”
听烟蕊这么一说,林依霜才惊觉今天已经是七月初六,明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了。她只知道七夕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却不知道还有逛灯市的风俗。
“林姐姐,你难道不想去看花灯吗?”烟蕊翘着小脑袋有些好奇地问道。
林依霜被她这么一说,心思也有些活动了,她也很想见识一下灯会,但想到自己现在身不由己,不禁又叹了口气:“烟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问这种问题有意义么?就算我想去,王府的人也不会准我们去的。”
烟蕊听林依霜这么说,便知道她心里是想去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见外面的侍女并没有注意里面的情况,这才凑到林依霜耳边,压低声音对她道:“我们可以偷偷溜出去。”
林依霜瞪了她一眼:“尽出馊主意,这里可是王府,不是菜市场,溜出去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她又瞟了外面的四个侍女道:“再说了,那四大金刚又不是摆设。有她们几个盯着,别说王府了,我们连问松斋都出不去。”
烟蕊又把脑袋凑到林依霜的耳边,低声说道:“林姐姐,明天可是女儿节,她们四个都要去乞巧,到时候问松斋就没什么人了。我们到时候可以偷偷翻墙逃出问松斋。只要出了问松斋,王府里认得出我们两个的就不多了,我们尽可以大摇大摆地从王府后门溜出去。”
林依霜想了一想,觉得烟蕊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便笑着道:“烟蕊,看你平时活泼可爱的样子,想不到还有一肚子坏水。我看你这个办法行得通。”
烟蕊被她一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谦虚道:“都是林姐姐平日里教得好。”这一谦虚倒是噎得林依霜半天说不出话。
第二天,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月上柳梢。今夜的靖海王府与往日不同,被一种热闹和喜庆的氛围笼罩着。靖王府里侍女们都换上了自己最光鲜亮丽的衣衫,打扮得光彩照人,手里捧着瓜果酒炙、针线尺裁,都往王府的拜月亭里祭祀牛郎织女二星,穿针乞巧去了。
越是大户人家,对天上的星宿神明越是恭谨,生怕一点点的不恭都会为家门带来不幸。对靖海王府这样的京城豪门而言,穿针乞巧、祭祀牛郎织女早已经不是风俗,而是成为了一种固定的仪式,府里的侍女是不能缺席的。
分配在问松斋的四个侍女也不能例外,所以她们早早的就换好了衣衫,便离了问松斋,往拜月亭去了。只是在离开前,她们几个还特意叮嘱了守在问松斋门口的两个小厮守好院门,别让里面的两个姑娘乱跑。
林依霜和烟蕊等那四个侍女离开后,立刻按照昨晚就制定好的计划开始行动。两个将两张高椅端到了院子的一脚,紧贴着院墙,在一颗老槐树下坐下。
门口的两个小厮听到院里的动静,向里面张望了两眼,以为她们两个是要在院子里赏月观星,便转过身,不再多管,顾着自己说话去了。
林依霜见他们两个不再注意这边,便冲烟蕊使了个眼色,烟蕊会意。
两人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踩着高椅上,双手搭上院墙。问松斋的院墙并不高,脚下又有高椅垫着,所以两人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翻过了院墙。虽然在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一些声音,不过幸运的是这点声响并没有惊动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