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收拾地不错。我记得李嬷嬷派人刚来打扫的时候,也有我那里的小宫女来过。回来的时候听她抱怨,说是这里真的是荒地不行了。”瑶光摸了摸桌子,低着头道。
司徒独醒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微微点头:“你跟你宫里的小宫女倒是关系好。”
瑶光浅笑,转脸看向司徒独醒,头上的簪子碰地叮咚作响:“你不也一样么?不过看起来,你跟她的关系似乎更好一些啊……宫里的宫女把主子一个人撩在这里,我可没听过这样的规矩。”
瑶光说这话的时候,杏眼往屏风这里扫了一眼,笑容变得意味不明起来。我躲在屏风后下意识一抖。
瑶光这犀利的眼神堪比太后老佛爷。我腹诽:我和他关系一点都不好……
“给宝林请安。”我不情愿地从屏风后闪了出来,屈身行礼。
瑶光细细打量了我一会儿,并没有叫我起来的意思,反而继续跟司徒独醒谈笑风生:“你太惯着下人了。”
司徒独醒笑笑:“这宫里就我二人,无妨。你起来吧。”
我起身,低眉顺眼地站到了司徒独醒身后。司徒独醒对瑶光道:“你如今有了身孕,东宫那边定时很多双眼睛看着你。你不应该过来。”
淡淡的语气,明显的责备,听的瑶光微愣:“我自然有办法叫他们不知道,殿下尽管放心。这几日东宫并无异常。只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来的勤快了一些。”
看来我那天看到的的确是我二姐。
从前二夫人就在府里得意洋洋地说,越昔灵肯定会有一门光耀门庭的婚事。在这里,最光荣莫过于嫁入皇家。关于越昔灵与某位皇族子弟来往密切的秘密早就在二夫人的张扬中不是秘密。
司徒独醒没什么反应:“嗯。”
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下来。瑶光见司徒独醒没有说话的欲望,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去帮我端碗参汤来。亲自看他们煎好。”
参汤这种东西当然不是想要就能要的。瑶光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要我去帮她炖一碗。折腾我的同时,也能继续留在这里和司徒独醒诉衷肠,清理我这个电灯泡。听她这种不善良的语气和表情,我知道如果我糊弄的话,在这宫里我的地位是远远没有办法和她叫板的。
我叹气,坚定了一下自己必须要离开这个该死的皇宫的信念,提步准备出门。
“瑶光,你可以回去了。”司徒独醒在我刚要跨出门的时候开口,“小年,你去打盆水进来。”
我能想象,瑶光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司徒独醒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她终究是不好反驳,起身福了福,说了句“是”离开了。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我见她走远,问司徒独醒:“水还要打么?”
司徒独醒眯了眯眼睛:“你说呢?”
我果断挪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瑶光是他派到太子那里的人。想办法勾搭上太子之后,让太子对她没有戒心,向司徒独醒汇报东宫的情况。
但是我什么话都没说。不管是在东宫面前,还是司徒独醒面前,我都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小宫女。低调做人总是没错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的分析漏掉了一点什么……司徒独醒看我蹙眉,略微挑眉:“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严肃地凑到了他面前,“瑶光的肚子和她看你的眼神有什么联系。”
司徒独醒苦笑:“那孩子是太子的。”
“可是瑶光的眼神……”我还是不能释怀。
根据我多年从狗血电视剧里得出的经验,瑶光看向司徒独醒的眼神如果不是脉脉含情,对我的语气如果不是把我当成假象情敌,那就枉我再世为人。
司徒独醒猛然站了起来:“你是想在这里继续想,还是跟我出去。”
我也猛然站了起来,结束了我对瑶光的猜想。
司徒独醒带着我在宫里大摇大摆地转悠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把我一拉,闪到了一间小屋里。
里面还有两个人,跟我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我对司徒独醒眨巴眨巴眼睛,他对我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脱。”
我也吐出一个字:“啥?”
“姑娘,我们会代替姑娘和殿下回宫,姑娘要装成别的样子才行。这里是间花房,花房宫女和内监穿的是另一种衣服,方便劳作。请姑娘换上。”那个和司徒独醒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对我解释道。
我看向司徒独醒:“师父,说话要说清楚,不然会吓死人的。”
司徒独醒眯了眯眼:“我说错了么?”
我一愣,想了想他那一个字好像没有偏离本意,摇摇头。
“你被吓死了么?”
继续摇头。
他靠近了我一点,摸摸我的头:“乖徒儿,别摇了,快去换衣服。”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头顶还有他手里的温度,他已经拿着一套花房内监的衣服去换了,只留给了我一个背影。他刚刚突然凑过来摸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游移了一会儿……
折腾了半天,终于随着花房里搬花的人顺利的出了宫门之后,司徒独醒迅速地恢复了他大侠造型。我也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另一件衣裙。
武国京城的繁华在晚上有了很好的体现,司徒独醒拉着我到处乱晃的时候,路过了一家卖小玩意的店。我原本只是扫了一眼,却被老板给拉住了。
他老人家冲我介绍他家这玉,和田籽料,分别做成两枚平安扣,这京城里的小姐都喜欢买了送于自己的情郎。夸完玉又开始夸人,我和司徒独醒立马就成了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
尽管他说的话很有煽动性,但是我是不会上当受骗的。所以我轻轻咳嗽了两声:“老板,我赶着去看郎中……咳咳,身上的钱并不多,也并无时间……”
“老板,这两块包起来吧。”司徒独醒打断我的话,听起来兴致还很高的样子。
“师父,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假的。”我提着玉佩无比郁闷地翻来覆去地看,此时司徒独醒已经付钱并拉着我走出摊子很远了。
他把玉佩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我知道。”
“我跟你是师徒关系。”我再一次提醒他。
“所以更需要有个东西象征一下才是。”他一双美目笑意盈盈:“需要为师帮你戴么?”
我拿着玉还在犹豫,司徒独醒就从我手中把玉拿了过来,系在了我的脖子后面:“不许拿下来。”
我被玉冰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无所谓了,反正很快我也要跑路,这玉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迟。
我和司徒独醒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由于他身上银子充足,买东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让我突然想起我身上好像一个子儿都没有……好吧,一会儿玉不用埋了,好歹能换一点银子。
沿着街走着,突然看到前面聚集了许多人,我好奇地也挤进人群里,原来这里是一家茶铺子。
铺子不大,中间立了一说书先生,正说得起劲。周围的人听得入迷,连茶都忘记了喝。茶铺里人太多,听说书的人这才堆到了街上。
“话说那第一个被发现死去的是空谷寺方丈无念大师。无念大师被人用剑一剑刺死于大雄宝殿之上,第二天来做早课的弟子很快就发现了浑身冰凉的大师。那一剑干净利落,无念大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紧闭着双眼地同时也锁着眉头,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哀愁。熟知他的弟子都知道师父慈悲,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与之结怨。
第二位金戈夫人,南疆魔教星水十六洞总洞主夫人。貌美如花武功甚高,刀法更是一绝。然而某一个晚上却听夫人惨叫一声之后死于自己的状态前。面目已经惨不忍睹,连刀都未拔出就已经死在别人的刀之下。
第三个死去的是昔日惩恶堂堂主贺晋楚。惩恶堂本是江湖中的名门正派,若是有江湖恶人,就会以一枚惩恶令通知其将会得到惩罚。惩恶堂主在十年前宣布惩恶令尽数销毁,惩恶堂也从此解散不再过问江湖事。他死在自己的别院之中,显然是被长枪所刺杀……”
说书先生说的是个江湖故事。我听了一会儿,想起了韩陆修说的那个江湖悬案,和这个故事吻合在了一起。
任意门的那位创始人,也就是司徒独醒和韩陆修他们的师父,教了五个徒弟,分别精通刀枪棍棒剑。这死去的三个人,恰好和三种功夫对应。难怪任意门被怀疑。
说书人还在继续。我垫脚看了看,没有看到司徒独醒的影子。这里人多,我方才是跑过来的,把他甩在了身后,直接挤了进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眼看着说书人的书说完了,人渐渐地散去。我跟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向旁边一条小巷子撤退。
我走到巷子口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这才看见司徒独醒站在街中间,背对着那家茶铺子,像是在找人,完全没有往我这个方向看。说书先生慢慢地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应该是要离开了。
他整理的真的很慢,手一直在一个布包里摸着什么东西,我刚要回头继续走我的路,却发现说书先生的手从包里伸了出来,手中寒光闪烁……
他的笑容一下子阴森了起来,盯着司徒独醒的背影。
我看到了司徒独醒腰带上的平安扣,苦笑了一下。
“我们回去找那老板退货吧。平安扣这东西一点都不平安。”我轻轻呢喃了一句,然后奔向了还背对着茶铺的司徒独醒。
说书先生手里的暗器在我奔出去的一刻,已经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