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独醒履行他作为师父的职责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从此以后我幸福的“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宫女生活就到头了。第二天司徒独醒就起了个大早,比平时起得都早,还顺手抽走了我的被子。
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和司徒独醒练习了一早上,等着他终于轻轻开了句口:“徒儿,去梳头吧。”
我十分欣慰地接受了他的这个提议。我往寝殿走的时候,司徒独醒特意在我身后说了一句:“梳地郑重一点。如果不会的话,去请教一下紫冬,宫里的宫女在这种时候应该梳成什么样子。”
我的脚步一顿,转身用奇怪地眼神看他:“瑶光是怎么会知道我会下棋,也只有紫冬会去告诉她。别忘了紫冬是东宫的人。而她来丽景宫的时候,我们下了多少次棋,我没数过,不代表紫冬不会。”
“就是紫冬,你没有听错,去找她问便是。”司徒独醒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变,“我们没有和她闹翻的资本,那么不如继续装作不知道。紫冬把你的棋艺透露给瑶光倒是让我意外。”
“由此让我转移太子的注意力恐怕更让你意外,不过这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吧,师父。”我叹气,“瑶光是你的人,从这个层面来说,她倒也是在帮你。”
瑶光喜欢司徒独醒,所以把我当成敌人。
我摊手:“你应该跟她强调一下,我是你的徒弟兼宫女。”
司徒独醒微笑:“我会的。”
得到司徒独醒的保证我才放心大胆地走出了宫门,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我突然想起来,跟瑶光强调一下这一点恐怕不会起太大的作用。她是不是知道司徒独醒的江湖身份还有待商榷。这种一级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好像又被他的笑容给骗了。
我去太医院找紫冬,她很亲切地拉着我的手问我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
我如实回答,紫冬却显得很惊讶。她拿着药罐盖子的手停了下来:“这么快?你背上的伤应该很重才是。”
我想到紫冬来丽景宫看我,每一次都是笑容满面的模样,然后是瑶光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而易举地把我推给了太子……我转念一想,在紫冬面前还是不能做好孩子:“确实很重……我那样说,是想让你宽心。”
紫冬立马无奈地看着我:“小年,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你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地,我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如果我有什么事情都告诉了她,只怕几年后我都坟头的树都有一抱了。不过话到嘴边却成了:“好,我下次一定如实告诉你。”
紫冬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这里没有人,你脱下衣服让我看看你的背。我虽然不是太医,但是好歹在太医院呆了这么多年,看看总是有帮助的。”
我愣住。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非要亲自检查才放心?我怎么不知道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紫冬是行动派……
我眼神一扫,紧张兮兮地对紫冬道:“紫冬姐,你的药。”
她那冒烟的药罐子最终救了我一命,紫冬急忙去抢救,我贴心地递上了抹布:“紫冬姐,这是什么样?怎么脸都白了。”
紫冬没有说话,一直等到药罐子里不再那么沸腾了,才算是松了口气。她对我神秘兮兮道:“这药要是炖砸了,我的脑袋也不要想要了。”
“怎么会……”我表示不能理解。
紫冬又看了看,这次比刚刚看的时候还要小心,确定没有别人了之后,她才附在我耳边:“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在宫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紫冬再神秘,我想贤贵妃和东宫对她再三小心对我说的那个“秘密”,也已经了如指掌了。
我回到丽景宫,司徒独醒正在束发,宽大的衣服掉了一半,露出穿着中衣的肩头。这个画面,不可谓不香艳。所以我愣了两秒,清了清嗓子:“师父,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父皇重病了。”司徒独醒慢悠悠地接上了我的话,然后从容不迫地拉上了衣服,“你认为,紫冬得到太医院的消息,会先告诉你还是先告诉瑶光?而瑶光会先告诉我还是太子?”
我有点晕:“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司徒独醒没有回答我,把自己的头发束好之后,穿上最后一层华丽的外袍,转头来问我:“你怎么还这么披头散发?去问过紫冬了吗?”
“额……”我好想忘记这件“正事”了。
司徒独醒把我按在了凳子上:“徒儿,我真是搞不懂你。你好像很聪明,又好像很糊涂。宫里但凡有庆典,头发都是这样梳的……”
司徒独醒三下五除二挽好了一个发髻,然后比划着簪上了几支不华丽的簪子。我一早上除了洗了把脸什么也没有做,出去找紫冬的时候比较匆忙,没有涂霜。不过由于我没有吃早饭,早上的脸色一向苍白,倒也不怕这样出去见人。紫冬没有怀疑,就是证据。
“闭上眼睛。”司徒独醒看了两眼铜镜里的我,轻轻嘱咐。
我闭上了眼,问了一句:“师父,你这是第几次给人化妆?”
“第一次。”他很直接地回答。
“那你怎么还这么……镇定?”我想到他让我闭眼的时候胸有成竹的模样,嘴角微抽。
“好了,睁眼。”司徒独醒没有回答我,片刻之后嘱咐我睁开眼睛。
我冲着铜镜里的自己眨眨眼。十六年我一直都是病小姐。病小姐不需要打扮,打扮了也没有人看。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是这副模样。
越将军府大小姐和二小姐美名在外,我就知道到了我这里基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眼前的这个人面若桃花,怎么看都是水灵灵的二八少女。我对司徒独醒竖了竖大拇指。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收回自己的手:“夸你好手艺。”
我固然是改头换面,不过到底还是宫女。真正的主角是司徒独醒。他金冠束发,身着玄袍。武国的皇室不以明黄色为尊,皇家统一是一身肃穆地黑色。
司徒独醒剑眉星眸,纵然还是苍白着一张脸,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皇家气息。我看着他,却总想到他方才香肩半露的一幕。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瑶光有着在东宫的大好前途,还会放弃一切死心塌地地为司徒独醒办事。
外貌协会害死人。
皇上的寿辰,到处张灯结彩。我跟在司徒独醒身后,走在空旷的宫道上。我低着头,司徒独醒昂着首。我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确保司徒独醒能听到我的声音:“我大姐成亲的那天,也是这样一片大红色。但是我大姐嫁的人她并不认识。挑来挑去,最后也不过这个下场,对越昔溪来说实在是悲剧。”
司徒独醒没有回头,脚步却稍微放慢了一点。
我继续道:“所以今天的大红色,也不算是什么喜剧。对皇上是,对我来说也是,对吧师父?”
司徒独醒依旧没有回头。
寿辰宴席在御花园里举行,下到在京的芝麻小官,上至一到五位皇子,全都出席。**娘娘自然是把这次宴席当成了争艳的好机会,朝廷命妇却是来唠嗑的。一走进御花园,就能听见“下官如何如何”、“娘娘怎样怎样”。听多了,耳根子都起茧。
司徒独醒只是安静地带着我落座,当然,我只有站在旁边看的份。三皇子回宫虽然是宫里的大新闻,但是这样一位皇子,一直生病也无实权,只能当做八卦却不能成为大臣巴结的对象。司徒独醒落座之时四周有一瞬间的安静,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我抬头看了一眼最上座。皇后和皇上并没有出现,而贤贵妃也没有到,这就有些奇怪。
“贤贵妃娘娘到。”
孙公公极具特色的嗓音一喊,我跟周围的人一样,下意识地抬头往贤贵妃身上看去。她一身白衣飘飘,看如同仙女一样飘然入场。
武国以黑色为尊,这在我看来多少有些不吉利,那是我所认为的风俗。好在武国有一样是我所熟悉民风,丧事必白。
贤贵妃这一身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她却好像没有看到大家的表情,施施然落座,脸上一片萧然。她落座了很久,才虚弱地开口:“皇后娘娘……暴毙。”
我听到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司徒独醒眼神微变。贤贵妃又停了片刻,这才抬头。这一次,她的目光凌厉:“三皇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