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意味深长含义丰富的对话,小遥如果说自己一点也不好奇,那肯定是骗人的。
在车中,小遥小心翼翼地时不时偷瞟那个坐在自己身边的企业家。后者正默不作声地用单手托着腮帮望着车外飞逝的风景,支着脸颊的手掌刚好把她此刻的表情遮住了大半,让人不得可见。
看到她现在这副一声不吭的模样,再回想起刚刚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小遥知道,自己如果敢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些,她就与找死无疑。
不过事实证明,她西住遥确实是不怕死的人。
只不过,打破这阵微妙的沉默的,照常是那个看上去注意力一点也不在当场的烈。
“又有什么是想要问的?”没有调回自己的视线,烈冷不丁地开口。
被突然一吓的小遥自然是浑身一个激灵,继而下意识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师傅。
——说,还是不说?
这是个问题。
“烈,你现在……”虽然已经开了头,但小遥还是又稍稍挣扎了下,终于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你能不能告诉,为什么你要努力地赚钱升级呢?黑卡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值得让你把[狩猎公会成员]这件事并列到这个理由的同等级别?”
听完小遥这一连串的问话,烈那双冷淡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滑到正在凝神等待答复的小遥身上。她淡然地不答反问:“你拿什么来和我交换?”
“交……换?”
“对啊。”烈说得理所当然,“这是我的情报,你要拿什么来买呢?西住遥小姐。”同时,她缓缓地往小遥那边探身过去。
被对方这样的举动吓得登时六神无主,小遥只晓得在对方逼过来的同时不停地往身后挪动挪动,直至撞到紧闭的车门而退无可退。眼看对方和自己的距离逐渐缩窄,小遥莫名其妙地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红。在手足无措的慌乱中,她大声地喊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好奇的!请您原谅我!”
“说。”
烈从容不迫地把人逼到车后座的角落,半眯起来的双眼居高临下似的盯住那个窝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女生,浑身散发出无声的侵略气息。
如果这时候Early有从卡里望出来,他肯定会说:这时候的烈看上去和Arthur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气势逼人,同样的侵略感觉十足。
只可惜Early现在正呆在卡里,背靠着Arthur百无聊赖地神游天外。连个能起到打圆场作用的角色都不在,因此小遥只能悲剧地独自一人去面对这样的烈。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不知道多久……
突然间,一直绷着脸的烈冷不丁地让嘴角拉出大大的弧度,同时笑眯眯地说:“逗你玩的而已。”
听到这话,小遥当场怔住了。“诶?”小遥的眼角挂着斗大的泪珠,完全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就这样一边红着脸瑟瑟发抖,一边口齿不清地带着哭腔开口:“好、好可怕的……好不好!”
对于小遥的指控,烈不过是满不在乎地一个摊手耸肩,然后若无其事地退回到自己那边的位置上,之后照旧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再塞到车后座的角落位置。
之后,直至到达目的地,这辆车内也无人言语。
回到小遥他们家后,烈才知道小雪已经扛不住困意地早早睡去了。
“本来还打算给小雪留着的呢……”烈拎起自己手中那一袋子水果糖,一脸可惜地咕哝。
天美有点哭笑不得,“姐姐,对小孩子来说,晚上吃那么多糖果,不太好吧?”
烈闻言反应过来,“啊,说来也是。”
见到两人回来,小遥妈妈凑了过来,一脸担心地说:“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大半夜的,真让人担心啦。”
“哎呀,妈妈,”自觉要善后的小遥连忙凑到自己妈妈身边,“不是有我在么?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谁知道,小遥妈妈听到这话,毫不留情地白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就是有你在,我才更担心呢,你肯定是给烈小姐带来麻烦的人。”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
这样嘻嘻哈哈了一阵子,西住家的成员和客人也陆续梳洗就寝去了。
下半夜。
“诶?这么晚了,怎么烈小姐你还没睡下呢?”
正当烈自个儿坐在木廊上对着夜色发呆时,这么一个话音惊扰到她的注意。她循声望去的同时一声招呼:“哦,是西住太太你啊……因为习惯了晚睡,所以一时间没能把生物钟调整过来而已。”
“原来如此。”小遥妈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同时顺势也坐了下来。
“啊对了,西住太太。”见到对方暂时没有回去睡下的打算,顺着自己的思绪,烈趁机跟对方交待自己之后在行程方面的打算,“我和天美她们估计会在明天或者后天就会离开这里了。”
“诶……这么快?”
烈点点头,“因为有些事情急着需要处理。”
“原来是这样,那还是事情要紧呢。”小遥妈妈倒是爽快,“本来还想请你们多住几天,好让我们答谢烈小姐你们平常对小遥那家伙的照顾。”
烈笑了笑,“你太客气了。”
“小遥是我孩子,我怎可能不清楚?这次她回来,没有以前的毛毛躁躁,当中肯定是有麻烦到冷小姐你们的地方。”
听到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烈的神色蓦然变得认真起来,“西住太太,其实我认识小遥的时间并不长。小遥能有这样的成长,我觉得,当中更多的是她自身的努力。”
烈郑重其事地直视小遥妈妈。
“西住太太,请不要否认子女的努力,这样会让他们很伤心的。”
“虽然不明白烈小姐你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那么郑重其事。”小遥妈妈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但小遥那家伙的努力,我还是有看到的,该肯定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和表扬。”
听出这话中的认真,烈愣了下,继而失声一笑,带着歉意说:“也确实呢,有些事情是我想多了。”
之后,这两名女性就坐在木廊上,安安静静地享受夜深特有的宁静。
深夜的山区万籁俱寂,无形中,给人一股心神平静的安宁。
“说真的,”望着夜幕下的景色,烈轻轻地开口,“西住太太您让我想起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同样的慈祥和蔼,让人不由自主地有种想要靠近的感觉。
对此,小遥妈妈似乎颇为意外,“啊咧?是冷小姐你的妈妈吗?”
“直接叫我烈就可以了,西住太太。”烈礼貌地笑了笑,“还有,我想起的不是我妈妈,而是我奶奶。”
小遥妈妈佯装出身心受创的表情咕哝:“好伤心耶,俺有这么老吗?”
“不是年龄的问题。”看到对方这种搞怪的反应,烈有点哭笑不得,“我是由奶奶带大的,所以很自然是想到奶奶,而不是妈妈。”
“这样啊……”收起那副受伤的表情,小遥妈妈慨叹,“俺觉得,烈小姐的妈妈,一定很伤心。”
对此,烈点点头附议:“我也这么觉得。”之后,她昂起脑袋看向那片深邃的夜空,同时轻轻叹了口气,“曾经我也很想补偿她——为了让她高兴,我甚至压抑住自己的想法、努力地按照她的希望去做。直到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变成她所满意的类型。”说到这里,她垂下了头,“于是,我放弃了。”
这一切,烈说得很平淡,仿佛说的不过是别人的经历。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说谁对谁错的。不仅是爱情,亲情也是。”
“西住太太您这话真睿智。”
“你也觉得俺说得对呢,对吧?”说出这话时,因为得到肯定,小遥妈妈双眼亮晶晶的,和平常的小遥颇为相像。
烈轻轻地用鼻音应了声。
“不过看烈小姐你的表情……”收起那个兴奋的表情,小遥妈妈带上温和的微笑,平静地指出自己的观察所得,“你一直都为这个感到痛苦吧?”
听到这话而沉默了片刻,烈最后不过是垂着眼帘轻声说道:“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