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遥本以为烈只是开开玩笑,顶多也就是客套性质的随口之言。
可她万没想到,几天后……
凭着一个滑出尖啸的漂亮打弯急刹,黑漆金边的老式计程车凭空停在小遥面前。
从老式计程车上下来,烈随意扫视了眼儿。
小遥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就在昨天,她被一通电话命令去赶紧把行李收拾好。
“你的行李就这么一点?”看到面前这女生脚边的一个中型行李拉车,烈交抱着双臂靠着车门如是确认。但抬眼瞧见对方目瞪口呆的表现,她略感不爽地微微皱眉,“喂,回魂。”
这下小遥终于反应过来,随即是鸡啄米那般地忙不迭点头。
得到答复,烈朝计程车这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之后便转身钻回车内。等了几秒,见到小遥还是傻杵在车外没有行动,她探身出去,给小遥丢出一句:“把行李放到车尾厢里,走吧。”
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小遥立刻乐不可支地按着指示行动起来。
兴许是太激动了,所以一路上,素来多话的小遥反常地正襟危坐,一声不响地憋得满脸通红。直至到达目的地,看到烈所住的物业,刚下车仰望的小遥这才有些语无伦次:“竟然可以和烈你同居……”
“同居?”烈吊起一边嘴角,似乎是被这个说法逗乐了,“别傻了,你住对门,租金用麦迪斯卡过账,按市价的一百倍来计算,月结,记得准时交租,不接受赊账。”烈流畅地报出自己的要求,最后甩给对方一个白眼,“还有,忠告你一句:欠租的后果,很严重。”
“呃……”尽管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让自己有点尴尬,但对方那话中有一点内容让她很是在意——小遥抖抖索索地举起一只手,“我想问一下:所谓的后果,详情是?”
烈把双臂交抱在胸前,依着门板冷冷地哼哼笑了几声,从容说道:“如果你敢不交欠租,我就立刻提出交易申请,再用尽那666秒把你揍成破产我说到做到!”
这一大串流利得不带喘的话音让小遥听得双眼一阵发直。直到烈进入她自己现住的单位并关上房门,小遥才终于反应过来,旋即泪眼汪汪地大叫:“呜啊恶魔啊——!”
……无论如何,小遥的住处问题还算是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而次日,烈也接到了来自真坂木、准确来说是来自麦迪斯银行的通知,有关她下一场交易的通知。
“竹田崎啊……”得知对手的身份,烈笑了笑,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小遥听得一阵疑惑,于是就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为什么?”
“竹田崎是一名优秀的情报贩子,有着良好的专业操守。”烈好整以暇,“换言之,他的任何行动都是以自己百分百不会被淘汰出局为前提。”
“这……跟‘你放心了’又有什么关系?”小遥努力表达自己的疑问,“既然他是情报贩子,那应该很熟悉这条街上的绝大部分企业家的各方资料,这样的话,不是更危险吗?甚至是完全没有胜算的感觉耶……”
“小遥,有件事情你应该搞错了。”并不意外小遥的疑惑,烈难得耐心地卖着关子诱导对方的思考,“交易是有风险的,所有交易都是。”
只可惜小遥还是想不明白她想要表达的事情:“所以?”
“正因为任何交易都有风险,为了[百分百不被淘汰出局],竹田崎会选择[豁免交易],反正要付出的不过是自身资产总值的一半而已。”
“不是吧……”个中关系终于梳理明白,反应过来的小遥难以置信地大叫:“这样也行!?”
“当然。”
“但是……但是……”小遥脱口而出,“竹田崎不是挺贪钱的么?”
话音刚来,烈禁不住扑哧一笑,反问:“你是听谁说的?”
小遥小声地老实交代:“道听途说……”
这下,烈终于忍不住地大笑起来。肆无忌惮地笑够了本,之后她才一边缓气一边说:“竹田崎聚敛的并不是钱财啦。为什么那些人就是不明白呢……救命,这是个欢乐的事情呢!”
小遥弱弱地举手,“不好意思……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听好。有些人贪钱,爱的是钱的本身;但有些人之所以爱钱,那是因为他们明白[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有很多时候、很多存在,都是要钱来守护]。”顿了下,烈继续轻快地说道,“放到竹田崎身上的话,与其说他是爱钱,还不如说他贪图的,是钱所代表的信誉哦。”
“哦哦……”对于烈的说法,小遥似懂非懂地把头点了点。
突然想起些什么,烈回过头来抛给同伴一个眼神,“说起来……小遥。”
“怎么了?”
烈好奇地问:“你对这条街有些什么看法?”
“金融街么?唔嗯……”因为是来自老师的提问,小遥比平时更为慎重地思考,片刻过后她才试探性地提出自己的说法,“我觉得……这条街很厉害呢,就像是漫画中那些神奇的异空间那样。”
“这样啊……”好奇心被满足后,像是交换那样,烈很自觉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对我来说,这个金融街,就是一个[有效市场]。”
“有、有效市场?”小遥傻眼了,为着这个自己不怎么认识的词汇。
“有这么一个市场,当中任何一名市场参与者交易相关的资料都会公开并有即时的反馈,特定资信的反映都是公平而及时,并且统统包含在市场价格当中被公示出来,例如我们头上的那个转盘。”
烈抬手指向麦蒂斯银行广场上空,小遥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顺着指向追了过去——在那里,一个巨型的资产负债公示盘正转个不停,上头密密麻麻地列出了随时更新的字符和数目。
“然而,人就是一种神奇的动物。”收回手,烈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就算一个工具存在得如何中立,但因为使用者、或者说是参与者的意志,同一个工具也会显现出不同的效果。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遥点点头。
“不过,如果真正完全不进行交易的话,因为缺失了交流,这个世界是不会有进步的。”烈说得笃定,“不仅是我们平常生活的世界,还是在这条街上,毕竟我们和竹田崎不一样,在这里,想要保住[未来]地生存下去,一直战斗并取胜,只有这条路可走。”
“但似乎有不少人都觉得,不交易就是最好的,因为[未来]不会被消耗。”小遥拧着眉头疑惑,“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的那样……也许是我太笨了吧?”
“每个人的[未来]都注定要被消耗,须知道时间是不等人的。只要不进行交易就不会有弱肉强食、就能万事大吉?别傻了。”烈一声哼哧,把双手交抱到胸前的动作流畅得如同在台上的表演,“交易只是一个单纯的存在,理论上它的存在甚至促进人与人、人与社会的交流,从而促进社会整体的发展。”说着说着,那双棕色的目光悄然垂落了半分,“真正龌蹉的,应该是人心的阴暗面才对。”
说完这些,烈又和往常一样晾下小遥,自个儿沉默地发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