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是谁?和你拜堂的是我,和你成亲的也是我,在温泉里你救了你一命的女人还是我!”
安小曳微微咬着自己的下唇,蹙眉圆瞪的目光,直而张扬。
语气中,是那样的不服气。
黎貉清楚的感觉到她在颤抖,可是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的求饶。心中第一次对她的神情感到疑惑,这样倔强的目光绝无仅有。
忽然想解开她的发髻,看看她女儿的姿态是否也这般不卑不亢。
但手还未及抬起便已放下,纵然倾国倾城,又与他何干?
终不是心中的那个人。
黎貉缓缓收住了手里的长剑,眼睛微微眯起,不再有咄咄逼人的目光。
下一刻,长剑回壳,安小曳脖颈处的金属感骤然消失。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不是不心惊,他居然不再审问自己的来历了。
谁不知道皇家的孩纸和妹纸们都是在各种阴谋各种诡计下长大的,有哪一个人不是玲珑七窍心啊?
眼前的黎貉明明已经相当怀疑她了,又怎会善心大发的放过自己呢?
“如果你怀疑我,大可以现在就杀掉我。如果你不杀我,那就请你永远不要再怀疑我。”安小曳褐色的双瞳印入黎貉的黒眸,看似细腻柔弱的脸,却有着别样的坚持。
黎貉嘴角一挑,他都作出了退步,眼前的女子居然仍然追究。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不怀疑你。”
“那是因为什么?”
安小曳不躲不闪,亦不卑不亢。
此时此景,要想全身而退,只有赌一把。不是盆满钵盈便是倾家荡产。
黎貉看着眼前的女子,分明感受到眼前女子几分隐忍的傲骨。他把视线移到她的手腕上,那里冰之蓝依然泛着淡蓝色的光芒,宛如十八年前,戴在他母亲手上一样,幽蓝静谧。
烛光轻轻的跳动了一下,呈现出迷茫的光晕,打在营帐内彼此对峙的二人身上。迷离而又恍惚。
黑暗里朦胧不明,看不清黎貉的喜怒。清风徐徐吹过,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在他刚出世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母亲是与众不同的。她善良美丽,却又冷静理智。
他曾亲眼目睹母亲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个敌军催眠,不动一兵一卒就解救了整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而在他受伤危及生命之时,母亲又将他身上的伤口神奇的转移到敌人身上。而这些超乎自然的能力,全是来自冰之蓝所赋予的天赋。
依仗着这样的天赋,在他的心中,母亲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甚至强大道不可战胜。可是人终胜不过天。他错了,而且错得太彻底。以至于很长时间不能接受母亲被冰封的事实。
他曾一度以为,每一个被冰之蓝认定的主人都是一样的天赋,就像他母亲的催眠和殇移之术。但他的母亲却在冰封的前一刻告诉他,天赋是因人而异的。而且如果没有激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显现出来。
自从母亲被冰封后,冰之蓝就神秘消失了。而今却出现在眼前女子的身上。如果她真得是冰之蓝新一任的主人,那她的天赋又会是什么呢?
黎貉眼前又浮现出那晚温泉中的一幕幕。一时间,营帐内凄风骤起,扶起两人的衣摆,戚戚涩然。
这个曾经不修边幅嘻嘻哈哈的女子,这一刻,丝丝秀发随风飘动,一张决然的脸是那样出奇的引人入胜。
良久,黎貉转身,缓缓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还有,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冰之蓝在你身上,否则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
这几个字吓住了安小曳,她低头摸着手腕上的一串珠子。
它不是宝贝吗,怎么又会带来灾难?
安小曳有些迟钝的看着转身离开的黎貉,大脑并不能反映,她的脑子似乎还游浸在冰冷的剑峰上。
“楚凡!”黎貉对着帐外吩咐道。
“是,王爷有何吩咐?”
“把这里收拾干净。”
楚凡回瞥一眼地上的尸体,心中划过一丝疑虑,“是,我这就派人处理。”
“等一下。”安小曳闪过目光,清醒了过来,对上黎貉的脸,“能不能把她厚葬?”
黎貉一顿,没有回答。
安小曳盯着地上的血迹斑斑,她偏落的余发,被汗水微微的浸湿,黎貉没有回答就是默许。转而一脸期待的看着一旁的楚凡。
良久,楚凡拍了拍手,远远的便传来步伐声。三个士兵规矩的快步走进营帐,一字排开,低着脑袋,不敢大作。
“把这个女子抬下去厚葬,这里别留下痕迹。”
“是!”士兵整齐划一的回答道。
黎貉缓缓向前迈去,黑瞳被镀上一层金旧。安小曳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再等一下下--”
“那个,再等一下,我,我,饿了。”
在马背上颠了怔怔一天,刚才有和黎貉在生死之间斗了一场,她不知道谁胜谁负,直晓得她还活着,活着就得吃饭,她真得饿了。
黎貉微微探头,这一刻他困惑了,眼前的女子又变成唯唯诺诺的小白兔模样,没有了先前的坚持和执着。
夜色很浓,起得寒风鼓起营帐的帘子,有一点点的迷幻。
“我想吃鸡腿,烤得很焦的那种。”
黎貉走出营帐,门帐掀开,“去给皇妃准备晚膳吧。”
“是。”楚凡领命,既然王爷依然叫这位女子是皇妃,看来已经确定伊遥公主领来的女子是假的了。思量间,他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锃亮的鸡腿抬上来时,安小曳已经回复了原来较小俏皮的神情。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刚才怎会爆发出那样的气势和黎貉周旋。
”饿死了!“
边说,她直接用手拿起一个被油水锃得亮堂堂的鸡腿,然后一个大嘴咬了上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口接着一口。搞得自己满手满脸都是油。
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起初只是细小的啜泣,随机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一颗颗豆大晶莹的泪水滚了下来,安小曳开始哽咽,喉咙里被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鸡腿卡住,心口一阵阵的疼痛。
她真的忍了很久,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她本不应该在这里叫他们欺负和冤枉,她现在应该架着自己最擅长的录像机潜在海里,拍下最美的瞬间。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她的梦想才刚刚开始,可是就在刚才她的脖子上还顶着一把锋利的剑,差点就身首异处。
”咳咳~“她哽咽的把鸡腿又吐了出来,索性爬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她想自己的父母了,虽然他们没钱没权,可是他们把能给的都给了自己,毫无保留。安小曳从来没有自卑过,她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最好的妈妈。
而现在什么都不见了,想到这,安小曳越发哭得凄凉,整个肺部的空气都被这哭泣挤了出来。
就这样,出征的第一个夜里,一个孤小的身影对着一只鸡腿毫无遮拦的嚎啕大哭着。
而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另一个也叫顾曼倾的女子香消玉损。只是,埋葬的士兵没有注意到女子的食指竟然轻轻一动,几乎微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