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走了。同杜伊语柯以彦一起送行的，还有几位长辈，这也是杜伊语第一次见到柯以彦的母亲。柯以彦妈妈的形象气质和陈夫人很像，但更漂亮。杜伊语看着这个中年女人精致的五官和善的面孔猜想她过去一定是A市数一数二的美人。
“你就是杜伊语吧？我听任瑗说过你。”送完陈夫人后柯以彦的妈妈不急着走，挽着柯以彦的胳膊说。
杜伊语只是点了点头。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柯夫人来的时候乘坐的豪华私家车，她衣领针绣的“K”的标志，她无意中询问柯以彦这段时间状况时的反应，她随行时身边跟着的人，杜伊语都看在眼里。
陈夫人跟她说话时似乎过滤了很多东西，不是故意隐瞒。柯以彦是柯氏集团独子的事实稍稍留心就能在网上查到。转了一圈认识的还是这些人。富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的艰辛？她冷笑起来。“抱歉柯夫人，我还要学习就先走了。”杜伊语实在不想也不知道怎样和这样的太太打交道。她不想表现出她的恶意，因为柯夫人和陈夫人一样对她友善。可让她对这样夫人示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十年前抹不去的回忆。
她总能想起九岁那年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家的女人，穿金戴银蛮横无理，没说几句便开始摔砸家中可见的摆设，对她的母亲大呼小叫指手画脚。人都是平等的不是么，因为你出身名门就身份高贵了还是因为你身为男人就能践踏别人的爱情了？杜伊语的母亲用了六年时间逃避，杜伊语却用了九年时间警醒。
“等等！”柯以彦追了过来，“你打算怎么回去呢，跟我们一起走吧。”柯以彦向杜伊语示意机场大门外的私家车。杜伊语不想接受，然而她看见柯夫人向这里走来边说“是啊一起吧。以彦也要回万夕路的。”柯夫人说话温和，对杜伊语如同长辈对晚辈，言语中也就带了些疼爱，这是杜伊语不想抗拒的。
一路上很安静，柯夫人没有和儿子私聊，也没有像陈夫人那样找话题。杜伊语望着窗外回忆过去的事。机场与万夕路之间的风景一点也没有变，还是经过几家机场大酒店后有一段田园森林，然后逐渐进入市区。一家家的路边小馆如过去一样，走过几条美食街后是市图书馆，有些地段在建新楼了，中科房地产下的，还有路过尚节路时能看见远处的才广大厦。柯夫人稍稍看了杜伊语一眼。
这条路杜伊语走过两次，一次是十年前出国时，一次是三年前回国时。是啊，回国。回国之后她首先去的是万夕路，因为她心里的家就是万夕路的那栋小洋房。可她已经不知道是哪一栋了，每一栋都长得一模一样，每条路也一模一样。她看着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有些眩晕，眼泪就那么一滴滴直落了下来。15岁，法定成年年龄都没到，她就独自坐飞机回国。如果不是金茗老师儿子的帮助，她的生活会成为什么样子难以想象。
车开到前面路口向右转，就到了家。杜伊语下车时欠了欠身对柯夫人表示感谢。
“明天开学，有准备好么？”柯以彦问。“嗯，书本预习过了。”杜伊语答。
柯以彦已经习惯了杜伊语不冷不热的语气与丝毫没有想和他展开交流的态度，同时，他感受到了杜伊语对他的转变，至少回答问题的字数有增加啊！他想着笑了起来。
柯以彦耐心宽容的性格是他的父亲柯华行为的潜移默化。柯华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过去柯以彦的母亲江若雅确实是A城里数一数二漂亮的名媛，不仅是江家大小姐，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貌有才有家世，追求者络绎不绝，自然的小姐脾气比较严重。柯家并不是豪门世家，是柯华的父亲回国后凭着万夕路洋房打下了中科房地产的基础，才逐步跻身名流。柯华就是靠着耐心和好脾气娶到江若雅。江若雅不是不懂事，她知道谁对她好，她有时故意摆脸色给追求者看，耍性子甚至刁难，那些公子哥受不了就放弃了，柯华固然没有，一次都没有。婚后江若雅有点不甘心嫁给柯家，脾气越来越大，时不时就挑点小事找柯华闹，柯华不生气，只是耐心地哄着，随着柯以彦长大，江若雅逐渐变得平和温柔了，这种家庭氛围对柯以彦影响很深。
杜伊语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粉色桃花舞裙。参与招生时表演的《数落花》让老师印象深刻，所以李加旭指明要求在晚会上表演这曲。她盯着手里的舞裙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心想着“花正盛开着又何来落之说呢”，随即果断地拿出另一件舞裙与红黑缎带装入演出箱。“杜伊语，有人找。”听到柯以彦的声音杜伊语充满疑虑地走下楼。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短袖衬衣与深色牛仔的男生，他手捧一束玫瑰，神情自傲却嘴角含笑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杜伊语。以前就跟你说过，无论你搬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吧。”
杜伊语瞪了一眼柯以彦，又对那男生冷笑道：“是你啊？和你订婚的那个女孩最近怎样啊？”
男生撇嘴，仍保持笑意，“都是同学，怎么不让我进门说呢？”
杜伊语勾起嘴角，眼里写进讽刺，“我是明治中学，你是阳德私立高中，我如何高攀上你做你的同学？”
男生面露尴尬地看着柯以彦。柯以彦会意笑着打圆场说：“我也是阳德高中的。说不定见过你。”又善意地看着杜伊语，“让他进来坐坐吧，来都来了。”
杜伊语瞥见门外的轿车，无所谓似的挑起眉：“车不就在外面等着么？如果他作为你的客人进屋，随意。”
“杜伊语我告诉你，你对我最好别这么不客气！”那男生看了一眼柯以彦后觉得伤了面子，被激怒似的恶狠狠说，“我也进了苏谨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杜伊语抿嘴一笑：“我还以为苏谨庄有多大呢。放心，我会尽量躲着你的。那你们聊。”说完便转身上楼。
柯以彦送走那个男生后走到杜伊语的房门前：“你对人一向都这么刻薄么。”语气难得地冷淡，好像有些责备。
杜伊语瞪着他：“是，我就是这样。请你以后也别随便就让人进来了。”
“他只不过是喜欢你，何必这样。”
杜伊语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说:“所以呢？与你有关么？”
柯以彦看到她这个样子沉默半晌准备离开。只见杜伊语突然站起来走到了面前，“他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对我的喜欢值得尊重么？”声音很轻，如羽毛飘零。甚至，有一丝委屈。柯以彦想给予安慰，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