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姝已经决定彻底相信肖煦,虽然知道他未必会袖手旁观,但还是忍不住郑重祈求。
“甯大小姐无须这样,我也会竭尽全力的。”肖煦欲伸手扶起,但还是将手收回。
云莹见状,便上前带起甯姝。“姝娘,煦公子宅心仁厚,你不用担心。”云莹此时同样心乱,可心下还是觉得应该尽快将义母送回府中才是。
“我刚才施针,是唤起夫人自身元气且暂时性抑制住夫人体内药性的发作,当前重要的却是将两股药力分离,云毒的酿制配方我自会拿到,只是夫人原本体内积聚的慢性药物是什么,我一时还无法查知。”肖煦将程妙宛此时情况大致地对甯姝说了一遍。
“那,那要怎样才可以?”甯姝急切。
“目前只能让夫人先静养了,待我先行查看分解云毒配方,此后的事再说。”肖煦也没有别的办法,师父又不知云游在何处。
“那我将娘亲带回家中,劳烦煦公子到时候上左相府为我娘再医治。”甯姝躬身礼拜。
“不可。”肖煦却断然否决,甯姝一惊,就是肖氏与兰娘也看着他不解。“回城虽然不远,但还是不免车马颠簸,于夫人不利。”甯姝的娘亲既然是长期被人下药,那凶手必定就在左相府上,或许还是亲近之人,肖煦无法将心中所想说出,只好寻了个理由。
“乡君若是不嫌弃,不妨将夫人安置在兰娘的顾溪小轩如何,虽然简陋些,但能保清幽,不会惊扰到夫人。”兰娘竟然愿意让外人进入顾溪小轩,若是兰生等人知道一定惊讶无比,且说本来今日兰娘的态度就与往日大不相同,作为云水阁掌事,她拥有相当的权力,常日里接触的也都是身份尊贵的客人,却也没有这样热络的。
“那就打扰了,多谢兰掌事。”甯姝点头致谢。
说话的工夫,肖煦已经出了房间,而龙护与妫隼进来,听云莹说明了情况,甯姝在程妙宛身边默默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龙护与兰娘遣来的仆从将程妙宛抬去了上云楼背后林中的小轩,甯姝与云莹当然是留下看护程妙宛,而妫隼待他们安顿好之后才要离开,毕竟他今日其实是领了任务要陪护嘉郡王一行人的。
不过嘉郡王等人与杨氏母女在下船之后便由随从的侍卫重重围护在上云楼了,并且侍卫头领还派了人回城中调遣更多人过来护卫嘉郡王与郡主世子等回宫。待妫隼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调遣的侍卫已经火速赶到。妫隼这才想起也应当派人去左相府报个消息的,程妙宛昏迷,甯姝与云莹两个小姑娘心慌之下压根没想到吧。
只是此时张狄已然知晓云水阁中所发生的一切,程妙宛甯姝母女身边是时刻有他的人监视着的,只是碍于龙护功夫太过高深才不能过于靠近,但远远监视二人发生的事情还是很简单的。
书房中,张狄面无表情,口吻也是相当不经意。
“轩辕那里,处理干净。”轩辕国,左相府云参采购之地。
“是,主上。”
张狄又看了一眼书案上的黑坛子,赫然是程妙宛等人在云灭间所点的云毒。
“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张狄摩挲着那黑坛子,虽然心中赞许但仍要再度确认。“确定云水阁中只剩这半坛云毒酒?”
“禀主上,属下确定,这就是最后一坛,而云水阁中未见那阁主,目前应当无人能酿制也无人知晓配方。”他心中不由庆幸,在得知夫人异样之后,以防万一就将最为可疑的这半坛云毒酒顺回。他受命监视程妙宛十年,且负责其他与之相关的事务,因而对程妙宛身上所发生的事也最为清楚。
“好。”张狄这才颔首。“以你的所学及本领默默无名跟随于我,实在是委屈你了。”这次倒真的多亏此人,不然倒是一番麻烦。
“主上救命雪耻之恩,属下铭记在心,能为主上效微薄气力才是属下无能。”卑微至极。
“从今日起,你就带领丙音组吧。”
“多谢主上,属下万死以报主上。”感激涕零。
稍作思索,张狄入宫。
~﹡~﹡~﹡~﹡~﹡~﹡~﹡~﹡~﹡~﹡~﹡~﹡~﹡~﹡~
云水阁,顾溪小轩外,肖煦来寻兰娘。
“姐姐,你放在隔间的半坛云毒不见了。”肖煦一脸与其年龄不相衬的阴沉。
“被对方抢先一步了,左相府中的确不太平吧。”能熟知程妙宛情况的,除了暗藏在左相府内时刻监视的还能有什么人。“不过,煦儿,你与甯姝是不是有什么过往?姐姐看的分明,你待她十分不同...姐姐记得十年前收养你的杨大叔与甯家沾亲带故。”
“嗯,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肖煦也不欲隐瞒自己的亲姐姐。“不过没什么,就是一个傻丫头罢了。”而且十年了还是没变聪明啊。
兰娘看弟弟嘴上那么说着,表情却大不一样,就像是短暂歇下了包袱般轻松。
兰娘,名优兰夕;肖煦,原名优煦,曾用名杨优。二人乃分散多年的亲姐弟,三年前才得以团聚相认。
“现在那半坛云毒不见了,龙辞又不知道去向,煦儿你还有几分把握能够诊治程夫人?”原来,云水阁的主人竟是龙家人。优兰夕想到龙辞的不着调不禁有些气恼:“真不知道龙叔为何要将云水阁交给那种小鬼!”浑然不想那小鬼与自己弟弟同岁。
……
肖煦沉默下来,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诊治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欲往顾溪小轩内去,不管情况如何总归还是要对甯姝交待一番的。
却有阁中女侍来报:左相大人到了!
此时天已近黄昏。
~﹡~﹡~﹡~﹡~﹡~﹡~﹡~﹡~﹡~﹡~﹡~﹡~﹡~﹡~
西州府,晓星山脉,一人身穿夜行衣仗剑攀山,沿着陡峭蜿蜒的山路直往山脉高深处而去。
此人赫然是少年朱有逐,昨夜冒险一探摘星楼,虽不幸折损一员,但终于探得确切消息,魔教果然借助了摘星楼的势力在西州府建立了据点,就深藏在这人迹罕至的晓星山脉当中。他今日好不容易说服了马三叔他们答应,只身潜入虎穴。
日渐西落,他才终于行至山脉第二重山的半山腰,也是山势最为险峻的一段,行动间须要十分小心谨慎。
朱有逐停下,在一块巨石上站定,闭目调息一瞬,再睁开眼时却并未继续向上攀走。
“朋友既一路相随,又何妨现身同行。”原来有人在跟踪。
话音落定,后方一棵大树上真的跳下一人,着暗绿紧身衣,天色掩护下也瞧不清面目,只看身形年纪应该同朱有逐相仿,而一出声则更加肯定。
“明明才是个小鬼头,装什么老成嘛…”话音一落,人也同时落到了朱有逐跟前,——好俊的轻身功夫。那人靠得十分之近,朱有逐鼻尖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昏夜深山,不知兄台为何在此。”朱有逐退后一步,面露警惕,右手紧扣剑柄。
“都说了别装老成啦,少年人,放松,放松...”那人说着就要拍上朱有逐的肩头,朱有逐迅速退身避过,同时剑也出鞘,直指那人。
“兄台既然答不出来,也勿怪在下无礼。”此行事关重大,攸关多人性命。
“嗯,我嘛...”面对朱有逐凌厉的剑意直指,他却丝毫不惧亦无紧张。“我是路人,嗯,就是行路人。”说着还重重地一拍自己的两手像是表示肯定。
朱有逐不由动气,此人明显是在耍弄自己,于是往前一剑深刺。
“哎呀——”对方竟然一屁股坐倒在地?难道自己弄错了?朱有逐不禁觉得大脑发昏,又上前一步,竟伸出手欲拉起坐倒在地的那人,却瞧不见对方眼神狡黠。
那人握住朱有逐伸过来的右手,就势一拉,气力之大朱有逐反应不及同样跌倒在地,然后瞬间身体僵住,被点了穴。
“唔,倒霉小弟的软玉香挺好用啊。”那人语气赞叹,又自言自语。“不过还是因为遇到的是个嫩雏吧。”
朱有逐气爆,一贯的面瘫脸涨得通红。
~﹡~﹡~﹡~﹡~﹡~﹡~﹡~﹡~﹡~﹡~﹡~﹡~﹡~﹡~
“义父——”甯姝扑入张狄怀中,“娘亲她,娘亲......”见到张狄的瞬间,甯姝心神才一放松,眼泪却止不住了。
“没事,没事,义父都知道了,我来接你娘回府,先让太医给你娘诊断。”张狄轻抚甯姝后背,俨然慈父。
“煦公子...煦公子已经给娘亲施针诊治过,说暂时抑制了...娘亲体内发作的药力,不过...还不能带娘亲回家。”甯姝抽噎着对张狄说明。
“煦公子是何人?这里的大夫?”张狄开始对这位煦公子十分好奇。
“煦公子是肖府大姑奶奶肖夫人的义子。”甯姝想要给张狄介绍的,只是兰娘与肖煦都退出小轩外了。“据兰掌事说,煦公子是江湖神医苗一针的亲传弟子。”
“既然是苗神医的弟子,医术定然高明,果然天佑你娘亲,姝儿不要太担心。”张狄一脸赞叹,“一会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说完张狄才走到床边看着程妙宛,确实昏迷不醒。
“义父,母亲不能移动颠簸,要留在这里或许几日。”甯姝又说到,“我也要留在这里,照看娘亲。”
“云莹也留下。”云莹也赶紧表示,义母这种模样她难道还能去官学。
没想到张狄却拒绝了,“云莹回府吧,离宫中大考的日子也不远了,你不能耽搁。”
云莹大惊,又有些失落。“可是义父...寿娘一人怎能...”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向陛下告假,要陪伴照顾你们母亲。”不等云莹说完,张狄就打断,竟然会留守在程妙宛身边。
“义父!”二人同时喊出,惊讶地抬头看向张狄。
尤其甯姝,已然感动难当,义父居然如此爱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