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兰想起怀中放着的东西,想了想,又看了看楼上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知道大夫人和吴妈妈两个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谈完事情,所幸身上暂时又没有什么差事,便想着先去办一件私事。
沿着石子路,快步的朝着福云楼的方向走去,沿途遇上了刚刚奉命送三小姐回兰园的陈妈妈,绣兰低眉顺目的垂了垂首,后者却并没有多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掠过。
绣兰也不着恼,心中反倒略微宽心。还好自己选择离开,不然若是这会儿陈妈妈突然回来了,然后又正好看到自己正在趴墙根,将自己交给大夫人,纵使自己不会说话,不会将她们的秘密讲出去,可是就单凭自己觊觎秘密这一条,自己的命运就会很惨!
心里想着要是一会儿大夫人与吴妈妈说完了话,想着找人伺候,如果找不到自己,恐怕会坏事,心中担忧,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平日里要走半柱香时间的路程,今天竟然只用了一盏茶时间。
玉乔知道绣兰来了的时候,也很吃惊。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个时间过来,昨天找人带话说的是晚饭的时候再过来,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外的绣兰,玉乔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满脸带笑的跑了过来,拉住绣兰的手,上上下下的将她好好地打量一番,然后抿着嘴一直在笑。
绣兰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只是用眼神询问。
玉乔伸出白皙的小手,捏了捏绣兰的脸颊,这才笑嘻嘻的说道:“嗯,我们的小兰儿又变漂亮了,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真是太美了!”
绣兰听她这样夸奖自己,也顺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着。身上穿的是自己被提为二等侍婢后新发放的衣裳。一件水绿色的撒花百褶裙,同色的对襟绣百合缠枝褙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水嫩。正正是应了如今的春景儿,让人看着就舒服。
看了看面前眼角含笑的玉乔,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绿色,绣兰白皙的俊脸瞬间一红,险些能滴出血来。
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这样穿有什么不妥。只是看着这水绿色很好看,今天便穿在了身上,却没想到,自己这一身绿色往这里一站,活脱就是一株绿色植物嘛!也难怪玉乔会取笑自己。
玉乔看着她红红的脸颊,不禁笑的更欢乐啦。像一位姐姐的样子,摸了摸绣兰的头顶,算作安慰,却不曾想绣兰却转过身,不再理她。玉乔的手只能僵在半空中,看着绣兰的背影,一时间,竟有点害怕,莫不是绣兰恼了自己?
有点担心的开口道:“绣兰…”听到她的声音,绣兰低着头,反倒更不看她。玉乔心里急了,马上跑到绣兰面前,“姐姐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绣兰肩膀上下的耸动,“哦,你耍我!”她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是被绣兰这丫头耍了。
绣兰也不和她再闹,摇了摇她的胳膊,一脸正色。她的时间不多,倒不能在这福云楼耽搁太长时间,否则回去一定会受罚。
见面前的绣兰一脸的正色,玉乔也收了玩闹的心思,看着绣兰问道:“你今儿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凭她对绣兰的了解,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她就不会这么急的过来找自己。
绣兰伸出左手拉住玉乔的手,另一只手则伸进怀中,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在玉乔还疑惑的时候,便将那东西放到了她的手上。看到那熟悉的花纹,玉乔隐约的猜到了什么,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绣兰,这…”
绣兰却点了点头。玉乔拿过手绢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果然是前不久,她亲手送给绣兰的绣线,此时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而且里面还多了一个红色的五蝠络子,甚是精美。
“我不能收!”玉乔将东西重新包好,送还给绣兰,“这东西,我已经送给了你,又怎么能再收回?更何况,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就平白的糟蹋了。”她的那点绣工,用上平常的绣线还差不多,用这上好的东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绣兰却不接受,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这东西太贵重,更何况她能看得出,玉乔也很喜欢这个绣线,自己又怎么能夺人所爱?再说…自从重生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做什么好的东西了,不过是之前为了给玉乔庆生,绣了一方绢帕,同时,也给自己绣了一条,来纪念前世的自己而已。
身为丫鬟,以后自由的时间就更少了,又怎么会有空闲去做这些活计?这绣线放在她这里,也是让明珠蒙尘而已。
就在两人还在推辞的时候,一个沉稳而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说话的是一名老妇人,六十几岁的年纪。绣兰看着她的打扮,还有身边服侍的人,便已经猜到了来者正是老太太。
果然,在她愣神的时候能,玉乔已经走了过去,朝着老太太做全礼,口中说道:“老夫人。”绣兰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太太,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用棕色的万字不断头做的袍子,额头上系着一条灰色的抹额,一颗散发着祖母绿色光芒的宝石镶嵌其上,整个人通身都显现出一种贵气。
一手驻着一个老寿星形状的拐杖,另一只手很闲适的搭在紫苏的手腕上,微眯着眼睛,也在打量着面前那一抹绿色的身影。虽然长得娇小一点,可是从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也能看出这孩子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心里不自觉的便有了几分喜欢。
老夫人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声音已经与刚刚那般严肃不同,只是一个长辈在询问晚辈的口气,让人听着便觉得倍感亲切。
绣兰不能说话,只能做出低眉顺目的样子,倒是站在老夫人身边的玉乔,迅速的看了一眼老夫人身边的紫苏姐姐,见到后者对自己瞪眼睛,心知虽然老夫人现在不说什么,难保一会儿也不会说。
看来,这一顿责骂,还是不一定能避免的。不过,她知道紫苏姐姐向来人最好,对她们这些小丫鬟也甚是关心,最见不得她们挨说,更何况老夫人也最是听她的劝,所以这院子里,谁犯了错处,都会求到紫苏的身上,老夫人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说什么。
大家反倒因此更加敬佩起紫苏来了,都知道这是老夫人在给紫苏姐姐面子。此时没有办法,玉乔只好对着一边的紫苏一个劲的挤眼睛,半作哭求状。紫苏见她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开口说道:“老夫人,外头天凉,您才刚刚睡醒,受不得半点风的,还是回去再说吧。”
她看了看一身绿衣低头的绣兰,又看了看玉乔,眼睛扫到玉乔手里的那个锦帕,心中了然,上一次她见到绣兰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东西,如今竟又是。看见它如今又回到玉乔的手里,紫苏不禁对绣兰生出很多好感,知道这个小丫头并没有将那好东西据为己有,果然是一个好孩子。
紫苏俯身,在老夫人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老夫人愣了愣,转头朝着绣兰的方向望了望,眸中的神色,不自觉的黯淡了几分,不自觉的便叹了一声,“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罢,扶着紫苏的手,朝着房间走回去,在一只脚踏进房门的时候,却又突然转身,对着依旧垂首的绣兰到:“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来找玉乔这孩子,尽管大大方方的说话,我这院子,也不是什么虎狼之地,我老婆子更不是老虎,你不用躲着我…”
转身不再置一词,走近了房间。绣兰嘴角微抿,轻轻的勾起一个弧度,瞬间又恢复如初,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一样。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玉乔,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这才一脸笑意的看着玉乔。
玉乔也很高兴,老夫人刚刚的意思,明显是很喜欢绣兰。谁都知道,这福云楼不是好伺候的地方,若是不得老夫人喜欢,谁都甭想轻易进来,如今老夫人竟然亲口说了这话,那其中的意思便再明白不过!
绣兰对于今天的意外收获,也很是开心。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境遇,真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好运降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