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和玄汐默默地跟在三爷的身后,他们所行的方向,正是皇帝日常理事的勤政殿。
百官上朝的时间。
东内行出的大臣,跟在百官之首的苏家家主苏晋身后,在羽林军的夹道列队之中缓缓走过。他们经过轩辕门,走过正阳门。尸首尚未完全清理,血渗在砖块之上,流在刚刚长出的草的地上,凝成一片片深红。
有些文官已经遏制不住恐惧,几欲作呕。苏晋面无表情地走过,深黑色绣红色暗纹的官服在地上扫过,衣摆上有血迹染上。
历代苏家家主都要在战场上淬炼,见惯死生的他们,才能够在朝堂的纷争之中,得以以最冷酷无情的方式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他只是觉着,纳兰瑞温和的外表之下,内心狠辣的无与伦比。他用这样残酷的方式,在胜利的第一个早晨,就得以震慑群臣。但他无疑又是智慧而仁慈的,通过这种方式,得以用最少的血换的最大的利益,最大的稳定。他的高超的政治智慧,正是苏家选择支持他的最大原因。
正阳门前的广场上,太子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昏厥过去,但更多的人,只是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恢复如常,低眉敛目,更加快速地行走。
这般的尊贵,一夜之间,也落得这样的下场。这帝国新的主人,他的开场,就如此可怕而又让人折服。
勤政殿里三爷早已在在玉阶之上负手而立,血染的袍子换上了重紫的锦缎长袍,一百零八种龙纹盘旋其上,极是尊贵。紫金冠束起长发,眉目温润,气度高华,却又别有男子的凛冽之气,豪情与儒雅,在他的身上极完美的融合,汇聚成让人心生臣服的帝王之气。
走进殿里的战战兢兢的大臣,见到这俯视着他们,温和地笑着的纳兰瑞时,心中皆是一叹,这个人,才真的适合这个位置。
他身边现下只站了一人,在他身后,静静伫立。红色的长袍上,暗红的血迹缠着黑色的花纹。极繁复的花纹勾勒出世家第一大族的图腾,昭示着她尊贵的出身。面上的血迹虽然擦去,但这袍子上的鲜血却更有诡异的味道,让人看着便觉胆寒。三爷的幕府之中,最年长的算是沈家嫡长子沈毅,今年二十七。最小的便是这容色无双的苏岚,不过十九,今夏才能行冠礼。
他们眼中的苏岚,最多便是风雅之至的公子哥。琴棋书画皆是美名传扬天下,论起她的风流雅事更是全京城百姓最津津乐道的。可自三年前,这风华无双的翩翩公子就在不断挑战着他们的认知。谁能想到,一个十足的富贵闲人,能一夜之间焚烧周人百里连营,能半月退敌。谁能想到,最是养尊处优的人,能吃得了边疆的辛苦,最是心高气傲的人,能在军中一步步稳扎稳打。三个月前,她更是为整个大楚奉上了极佳的好戏,不消说,再次击退周国的名将敏王司徒岩若,更是借机整垮了太子在北地最后两个拥有兵权的大将,正是因着她的动作,太子才被圈禁宗人府,势力大减。
如今她站在那里,展开明黄色的圣旨,一字一句地读出陛下的旨意。尘埃落定,这天下一夜易主。
世家家主,苏岚的爷爷,苏晋率领百官跪于地上,高呼:“殿下千岁千千岁。”
纳兰瑞依旧恭敬地站在玉阶上,半分不曾靠近中间空出的位置,侧了侧身才道:“诸位卿家平身。朝廷才逢大乱,陛下又卧床多日。本宫蒙父皇赏识,赐居东宫,更要不惜此身维护陛下和大楚。本宫希望诸位大人能够以国事为重,与本宫一起维护我大楚的稳定,尊严和强盛。当然,若有人欲趁此机会作乱,本宫定不会轻饶。诸位皆是国之栋梁,还要尽力才是。”
众臣的脑海里都浮现出正阳门前太子的尸首,皆是一凛,哪敢起身,跪着到:“臣等定当肝脑涂地,为君分忧。”
“很好。快平身吧。”纳兰瑞笑了笑,对着礼部尚书说,“赵尚书,国家如今时刻,本宫不愿为陛下再添烦扰,更不愿天下百姓的银钱被肆意浪费,太子册封大典就姑且省去吧。”
众臣又是称赞,纳兰瑞只是依旧和煦微笑,那般的温雅,怎是双手沾染兄长鲜血的男子。
这一个朝会简短的很,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更是只字未提。这样的感觉才最是不好,心中极是不安,一块大石悬在胸口,愈长便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