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于夏从教学楼回来,赵冉就到她宿舍去了,说是来串门,其实是暗中“监视”,随时准备着给宁远他们传递情报。
为了能向于夏表达出足够的诚意,追爱小组可谓是耗费心机,为陈鸣辰设计了一场足以造成轰动效应的表白。表白的重头戏是吉他弹唱,虽然高中的时候陈鸣辰有玩过吉他,但自从上了高三就再也没有摸过了,所以现在多少有些生疏,但陈鸣辰还是重新拿起了吉他,为了能在短时间里恢复手感,他常常一个人大清早地跑到芙蓉湖边练习,足足用两个星期,才把歌给练熟了。
赵冉给宁远打电话,说时机已到,追爱小组拿着道具就出发了。
整个宿舍区的前半部分是男生园区,沿着那条宁远他们每天都走过的主干道一直走到路的尽头,便是男生园区和女生园区相交汇的小广场,走过小广场有个破,上了坡,一字排开三栋二十五层的高楼,那就是女生楼了。女生楼高耸入云,犹有凌云之志,所以被叫做“凌云楼”,于夏和赵冉的宿舍就在凌云楼一楼,和陈鸣辰他们的宿舍楼正好对着。
来到凌云一前,宁远他们在楼下的一块水泥空地上用几十多只大蜡烛拼成一个大大的心型,然后在心型圈里又拼出于夏的“夏”字。
然后宁远给卧底的赵冉打了个电话,赵冉报告说于夏正在宿舍里和姐妹们看韩剧呢,那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都准备就绪,该轮到主角登场了。
“紧张吧?”宁远和小洞笑嘻嘻地问陈鸣辰。
“你来试试?”陈鸣辰说。
“那我来了啊。”小洞说着跃跃欲试。
“去你的!”陈鸣辰一把将他推开。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虽然还没有到作息时间,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陈鸣辰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是一下子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他也来不顾忌那么多了,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鸣辰深呼吸了几下,朝路边的电话亭走去,小洞和宁远则在一旁守护着燃点的蜡烛。
于夏的宿舍在九楼,蜡烛阵正好在她们宿舍阳台的正下方,只要她走到阳台往下看,就能把蜡烛阵看得一清二楚。
电话亭旁已经为陈鸣辰准备好了一张椅子,陈鸣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一些路过的同学用奇异的眼光看着他,再一看蜡烛阵,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从那条路走过的都是女生,她们一个个都用暧昧的笑容看着陈鸣辰,都在往楼上看去,猜今晚谁会成为那个幸运的女主角。
陈鸣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转过身来把头埋进了电话亭里,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随手拨了几下琴弦,又回头看了看躲在一旁的小洞和宁远。
“上啊!”小洞朝他嚷到,宁远则向他竖起了小拇指,然后手一翻,变成了大拇指。陈鸣辰心里一下子暖烘烘的,有这两个兄弟的相助,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鸣辰终于拨通了于夏书桌上的座机,他觉得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喂?”听筒那一头传来了于夏的声音。
“喂。”
“谁啊?”
“我。”
“你谁啊?”
“陈、鸣辰。”
“哦,是你啊,用公共电话打来的?”
“嗯。”
“有事吗?”
陈鸣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那些排演了几十遍,在他脑子里流转了千百遍的话,到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
“怎么不说话?”
“啊?”
“我说你有什么事啊?”
“我、我……”
“干嘛吞吞吐吐的,你在哪?”
“在、在你楼下……楼下的电话亭。”陈鸣辰深吸一口气:“你到阳台来吧。”
“楼下?”于夏嘟囔着,疑惑地拉扯着座机往阳台走去。
于夏的铺位正好在阳台边,所以打开阳台的门,走两步就出来了。她俯身往楼下看去,一下子叫了出来,一个大大的心形呈现在她眼前,中间是一个卡通写法的“夏”字,好半分钟,她都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鸣辰在电话的那一端静静地等待着,听到于夏那一声叫喊的时候,陈鸣辰那全身紧张的肌肉都一下子放松下来。
“看到了么?”陈鸣辰问。
“你、你……”于夏还是说不出话来,这个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女孩儿,终于也有了哑口无言的时候。
“你就站在阳台上好了,我想给你唱首歌。”说着,陈鸣辰把话筒搁在吉他和他的嘴中间的位置,忘我地弹唱起来: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的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
谁能够代替你呢
趁年轻尽情地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我把我唱给你听
把你纯真无邪的笑容给我吧
我们应该有快乐的
幸福的、晴朗的时光
我把我唱给你听
用我最炽热的感情感动你好吗
岁月是值得怀念的
留恋的、害羞的红色
脸庞
………..
虽然路边不断有女生路过,有的驻足围观,有的指指点点,但这都没有影响陈鸣辰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有些女生走进楼里,很快就把这件事传了出去,不一会儿,很多女生都跑到了阳台上,盯着陈鸣辰议论纷纷。
然后,男生楼也有了动作,看到那么多女生走出来,男生们也纷纷跑到阳台,当看到了蜡烛阵,看到了在一旁高声弹唱的陈鸣辰,立即就明白了这又是个浪漫表白的场景,都兴致昂扬地鼓噪起来。
陈鸣辰已经完全沉浸其中,顾不得身边的喧哗了,就像是登上舞台的那一刻,虽然你成为了人们的焦点,但只要你专注于一个焦点,就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陈鸣辰的那个焦点,就是电话那一端的于夏。
于夏就这么斜靠在阳台边,轻轻地闭上眼,听完了整首歌。
“好听吗?”陈鸣辰问。
“嗯。”于夏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在用哭腔和陈鸣辰说话了。
“于夏,我、我喜欢你。”
“嗯。”
“我们在一起,好吗?”
“要是你接受了,到楼下来好吗?”陈鸣辰又补充了一句。
陈鸣辰焦急地等待着于夏的回答,虽然他对这次表白志在必得,但还是不禁有些心慌,按原计划,他会一直等到于夏下来,然后送给她一束玫瑰,那一大束玫瑰小洞和宁远也已经准备好了。但此时电话的那一端却没有传来半点回音,一切都陷入了沉默,像是长久达半个世纪的沉默。
“于夏?”陈鸣辰有些焦急地叫到,但此时话筒的那一端却传来了盲音,显然是话筒已经被挂断了,陈鸣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焦急地拨打了赵冉的手机。
“于夏趴在床上哭呢!”赵冉说,然后陈鸣辰似乎隐隐听到了于夏的哭声。
“去啊,朝于夏喊‘我爱你’,喊到她下来为止。”小洞叫到。
陈鸣辰从电话亭里走出来,站在蜡烛阵旁,大声地朝于夏宿舍的方向喊去:“于夏,我爱你!”他不停地喊着,这时,附近所有宿舍楼的阳台上都已经站满了人,几乎所有的男生女生都走出来,将目光聚集在了陈鸣辰身上。
但陈鸣辰喊了十多遍,唯独于夏她们宿舍的阳台空空如也,没看到一个身影。
然后,先是男生宿舍开始躁动起来,几个男生大声地朝女生楼喊到:“下来!下来!下来!”然后山崩海啸般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下来!下来!下来!”所有人都期待着那个躲在宿舍里不敢露面的女生能够跑下楼来,接受烛光旁这个勇敢男生的求爱。
但任凭大家喊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见女主角的身影,宁远只好再给赵冉打电话,赵冉说她们也在劝于夏下楼去,可哪知于夏突然间变得是那么胆小,只是坐在床上含着眼泪傻笑,却一动不动。
“你们还是让鸣辰上来吧。”
“让他上去?那楼管能放么?”
“都什么时候了,硬闯呗!”赵冉说完电话就挂了。
这时,因为久久不见女主角现身,围观的人们好像约定好了似的,又一阵山崩海啸地喊起来:“上去!上去!上去!”宁远把花往陈鸣辰手里一塞:“赶紧地!于夏在宿舍等着你呢。”小洞也在一边喊:“快点快点,婆婆妈妈地干嘛!”然后两人用力把陈鸣辰往女生楼大门的方向推。
女生楼的楼管刘阿姨早注意到这个情况,见陈鸣辰抱着一束花跑过来,一切都明白了,但职责所在,阻挡到:“你想干嘛?”
“我就上去送点东西。”
“女生楼是你想进就进的?辅导员的签字呢?”
陈鸣辰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塞到了刘阿姨的手里,趁着刘阿姨拨开纸条的那一瞬间,陈鸣辰一个箭步闪过了她,冲击了女生楼。刘阿姨在身后喊着“哎!你怎么乱闯啊!”一边关上大门,朝陈鸣辰追了过来。
坐电梯已经不可能了,陈鸣辰只能撒丫子地往楼梯上跑去,于夏在九楼,陈鸣辰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劲头,百米冲刺似地往于夏她们宿舍跑去。楼道里有路过的女生,一个个都惊叫起来,人到中年的刘阿姨哪还有力气跟上去,跑到三楼就没劲了,只好回到大厅给辅导员打电话,不过她也不知道陈鸣辰要跑到那个宿舍哪个楼层去,跟辅导员通报之后,只好一层楼一层楼地搜索上来。
终于来到了九楼,陈鸣辰径直朝于夏的宿舍跑去,推开大门的时候,宿舍里的五个女生全都愣住了。她们没想到陈鸣辰真的上来了,而且是以那么快的速度上来的。除了目瞪口呆的于夏,其他四个人都很默契地退出了宿舍,赵冉笑嘻嘻地给宁远打电话:“鸣辰安全到达了。”
“耶!”手机的那一端传来了宁远和小洞的欢呼声。
见到陈鸣辰突然出现在面前,于夏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因为刚哭过,脸上满是泪痕。
“你、你转过身去,我、我要先洗把脸。”没等陈鸣辰转过身,于夏就跑到了阳台,然后想,洗脸就洗脸,干嘛还要人家转过身去呢?
于夏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洗起脸来。
陈鸣辰捧着花,呆呆地站在宿舍里,不知所措。这时,他才感觉到全身猛烈地疼痛,刚才那一阵子撒丫子似的疯跑,跑的时候还不觉着什么,可是这一下子就跑了九层楼啊,这一停下来,全身就像是要散了架似地。
但他只能强忍着等于夏从阳台里走进来,他知道,阳台外边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呢,他可再也没有多余的勇气去承受那么多目光了。
于夏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处于这些目光的包围之中,洗好了脸赶紧钻回到宿舍里来了。
“你怎么了?”于夏发现了陈鸣辰一脸扭曲的表情,她哪里想得到,陈鸣辰为了甩开刘阿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来的。
“我、我是从楼梯跑上来的,有点、有点……”陈鸣辰苦笑到。
“你傻啊,不是有电梯么?”
“楼管阿姨在追我呢,所以……”
“啊?哈哈!”于夏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大声笑起来。
“你还笑?”
“还不把花给我?”于夏的大笑变成微笑,向陈鸣辰伸出手去。
“哦,好。”陈鸣辰把花递给于夏,两个人站在宿舍的正中心,于夏双手捧起花,把鼻子埋进花丛里深深地呼吸。
“不是有话想对我说的么?”
“哦。”
“那还不快说。”
“嗯。”
“呆子!”
“于夏,我——”陈鸣辰刚平复了心情,想要重新对于夏表白,这时宿舍门外喧闹起来,他往窗外看去,原来刘阿姨已经找上门来了,赵冉和于夏的舍友都试图阻止刘阿姨前来,却怎么拦也拦不住。
“你是哪个系的?跑女生宿舍里来干什么?”刘阿姨边嚷边走过来要捉拿陈鸣辰。
“还不快跑!”于夏对陈鸣辰大声喊,陈鸣辰愣了一下,撒丫子往楼梯口跑去,刘阿姨在他身后又是一阵大呼小叫地追了过去。
陈鸣辰虽然全身酸痛,但也只能拼尽全力往楼下跑去,可谁知跑到大厅的时候却和一个刚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陈鸣辰!”那个人喊到。
“江、江老师!”来人正是今晚上值班的辅导员江老师,因为江老师又恰好是管院的辅导员,所以认出了陈鸣辰。
“你怎么——哦,刘阿姨说的那个硬闯女生楼的男生就是你啊,你这是怎么回事?”江老师质问到。
“我、我——”陈鸣辰哑口无言,这时,刘阿姨也坐着电梯下来了,她边朝俩人走过来边指着陈鸣辰说:“就是他,就是他,硬闯女生楼,也不害臊!”刘阿姨那语调和神情,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辅导员的办公室里,陈鸣辰耷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江老师泡好了茶,坐在沙发上美美的喝上一口,那样子就像是在故意气陈鸣辰。
“说吧,是给谁送花去了?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江老师问到,陈鸣辰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却死不承认是去送花的,他可不想把于夏牵扯进来。
“你还要和我死撑是吧?”江老师给陈鸣辰下了最后通牒,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于夏径直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江老师奇怪地问。
“江老师,你要罚就罚我吧,他是给我送花来了。”于夏开门见山地坦白了。
“啊?”江老师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作为管院两个团支部的团支书,平日里陈鸣辰和于夏跟江老师的关系都很好,江老师也并没真的想要把事情闹大,可今晚上这件事毕竟造成了大规模的“骚动”,连校区领导都惊动了,非要她给个解释不可,所以,总得要象征性地做出点姿态才行。
“你们啊,也真是的,不就谈个恋爱嘛,犯得着闹得那么惊天动地嘛?”听俩人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江老师有点哭笑不得。
“江老师,完全是我的错,于夏她完全不知情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给她营造点浪漫的气氛啦,所以……”陈鸣辰一脸地不好意思,江老师又笑起来,于夏也跟着笑,脸却红了。
“浪漫?就你们知道浪漫啊?哼,在我们那个年代啊,别说送花点蜡烛了,就是一瓶汽水,就能把人感动得不行了,哪用得着那么大阵仗啊!”江老师感叹到,她其实也就二十七八,和陈鸣辰他们虽说不是一代人,但还算有些共鸣。
“江老师,今时不同往日了嘛。”陈鸣辰说。
“就是,现在这不都市场经济了嘛。”于夏也在一旁补充到,说完,三人都笑了。
“唉,你们啊!”江老师笑笑,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有时候我还真想再回到那个时代呢,呵呵!”
“江老师,那我们……”
“算了,你们都回去吧,以后都注意点,谈恋爱就谈恋爱,也没什么,就是不要那么招摇就行了,毕竟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
“知道了。”陈鸣辰和于夏一起应到。
回宿舍的路上,俩人就像是一对私奔被抓又刚被放出来的小情人,脸上挂着笑,心里满是幸福,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于夏忍不住问到:“哎,你好像还有话没对我说呢。”
“啊?”陈鸣辰睁大了眼看她。
“嗯?”于夏把眼睛睁得更大,瞪着陈鸣辰,陈鸣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微笑着把嘴凑到于夏耳边,轻轻地说:“于夏,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到你了。”这回轮到陈鸣辰等待了。
“我还没想好呢。”于夏笑颜如花,咯咯笑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