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可以坐在这里,这边还有位子的。”先前刁难过萨琳娜的女人索菲娅见状羞涩的站起身,指着里侧的位置道。
萨琳娜懒洋洋的坐起来,将腿向侧面收了收,“抱歉,请进吧。”
男人礼貌的对着索菲娅微笑着颔首,顺着萨琳娜让出的空隙走向里面的位置,双胞胎兄弟瞧了瞧萨琳娜后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坐在了她的身边。索菲娅见了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她恨恨的横了萨琳娜一眼,假笑道,“你醒了?睡得怎么样,先前吵醒你真不好意思,不如我把位子让给你,你接着躺在这里睡吧。”
“不用,谢谢。”
“没事的,这趟火车的票价也不贵,看你那么累,来这边休息吧。”
萨琳娜烦躁的拢拢头发,“你很吵。”
索菲娅脸上的笑一僵,“我只是好心…”
“那就安静一会儿!”萨琳娜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索菲娅的脸上顿时青白一片,坐在对面的几个姐妹因为顾忌形象并没有出口相助,她们努力地表现出自己教养最好的一面,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您好,我是康拉德.霍享索伦,方便透漏您的名字吗?”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棕衣男人开口了。
“萨琳娜.奥尔巴赫。”
康拉德.霍享索伦正要开口,突然被几声此起彼伏的兴奋询问打断,“您是霍享索伦家族的人?”
“真是一场让人开心的巧遇,我们也住在莱茵兰西区,和霍享索伦家族的定居地只隔了几条街。”
“哦,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您,我的表姐和您是一个学校的,她还参加过您的生日晚宴。”
“是的!我也见过您们,你们是尤迪特兄弟吧?上一届莱茵兰马术比赛冠军,那天的比赛我去看了,你们的表演太精彩了!”
“啊!从你们进来我就觉得看着眼熟,怪不得!我可以邀请你们参加我的parTY吗?”
…
双胞胎兄弟同时也被不同的女人缠住问东问西,她们就像是一群豺狼饿虎,一旦找到了突破口打开话匣子就再也收不住。康德拉皱眉疏离的听着几个女人叽叽喳喳,数次想要打断她们继续向萨琳娜问话都被她们的声音压了下去。
萨琳娜忍了忍,受不了聒噪的她几分钟后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拉开车厢门走了出去。索菲娅得意的看了眼她的背影,和同伴们相视浅笑,她没有看到就在萨琳娜不耐烦出去的同时,康德拉看向她们几人的表情突然严厉了起来,就连双胞胎也有些不善的看着她们,脸上满是不悦。
莱茵兰冬夜的风一如既往的寒凉,雪厚厚的积了一层,因为希特勒下达了扩增军备的强制命令,莱茵兰遍布的军工厂的烟囱即使在深夜中依旧燃着浓重的烟灰。军工厂中的工人往来匆匆的穿梭在流水线上,紧张凝重的气氛遍布工厂的每个角落。现在是晚餐时间,忙碌了一天的工人分批从流水线上下来,被驱赶到一个只有几个板子拼成的临时桌子前吃着简陋的晚餐。
大腹便便的管理员拿着电棍一边在这群犹太工人周围转悠一边大声的催促呵斥,看到谁的动作慢了就一闷棍下去,也不管撒了一地的饭菜,拖着人就扔到流水线的工作台边继续工作。犹太工人挤作一团战战兢兢的快速吃着饭,因为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脸上满是认命的麻木。
这里的地狱旅程已经开启,可饱受折磨的他们还不知道,噩梦只是刚刚开始,更可怕的未来,还在后面…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繁华宁静的贵族聚居地,则是另一番景象。仆从门三五成群的拿着为主人晚餐准备的点心和酒水,脚步轻巧的鱼贯进入餐厅。
霍享索伦家族的晚餐很丰富,因为李曼.霍享索伦先生重视家族间的和谐与团结,所以规定每周的1,3,5所有成员都要齐聚一堂进行聚餐。餐桌上的餐碟已经摆放完毕,除了几个主要的长辈外,其他成员基本都已经就坐。珍妮弗。奥尔巴赫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门口,描画精致的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渴盼和娇羞。
和珍妮弗同桌的少男少女们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餐盘,坐姿规矩,和坐卧不安的珍妮弗判若两人。珍妮弗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她毫不犹豫的忽视掉另一桌坐着的母亲玛丽焦急慑人的目光,两只眼睛灼灼的盯着门口。
“别看了,哥哥今晚要去看望他的老师,不能赶回来一起吃饭。”坐在珍妮弗斜对面的短发少女淡淡道,“或者你可以出去找找看,说不定能在路上和康德拉哥哥来场偶遇。”。
珍妮弗失望的收回视线,“不了,我还是在家里等他吧,他总会回来的不是吗。”
短发少女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没再吭声。
不多时,李曼.康德拉先生就在儿女们的拥簇下出现在餐厅,他四下找了找,看到坐在另一个桌子上的珍妮弗时目光一亮,“珍妮弗,来,坐到我的身边来。”李曼慈祥的召唤道。
珍妮弗笑的乖巧的走到李曼身边的凳子坐下,“外祖父,您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这么高兴?”
李曼神秘的一笑,低声道,“待会儿会给你一个惊喜,看到它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这么高兴了。”
珍妮弗眼中喜色一闪而逝,难道是康德拉要赶回来了?她笑逐颜开的陪着李曼说话,全力展现自己最乖巧淑女的一面,并第一千零一遍对他讲起她和萨琳娜的‘童年趣事’和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的感情经历。当然,最后还要伤感的感怀一回对萨琳娜抛弃他们去参军的伤感。
可是这一次李曼并没有向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听到这里露出遗憾又略带失望的表情,今天他看上去心情好极了,即使听到萨琳娜和一大群男人混在军营里也只是笑而不语的听着,珍妮弗有些不解,却也不好问出声来。
玛丽一边和身边的人搭着话,一边装作不经意的观察着交谈融洽的李曼.霍享索伦和自己的女儿,她对女儿这一点倒是很满意,因为珍妮弗和萨琳娜年纪相仿,喜欢向珍妮弗打听萨琳娜从小到大的故事的李曼先生对珍妮弗的印象一直不错,甚至允许她和萨琳娜一样称呼他为外祖父。也因此,玛丽经常会带着女儿来这边拜访,为的就是能够获得霍享索伦家族更多人的喜爱。
而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行事更加方便以外,许多当初在她们看来高高在上的达官贵妇现在都忙着巴结她们,这在当年的她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已经到了该开饭的时间,李曼仍旧不动如山的端坐在位子上听着珍妮弗的讲述,李曼的大儿子查尔斯走到父亲跟前凑在他耳边小声的提醒父亲,李曼抬手制止了他,威严的看着餐桌就坐的众人道,“再等一会儿,等康德拉来了就开始。”
珍妮弗脸上一喜,忙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哥哥不是说去看望老师吗?怎么突然要赶回来了。”深受李曼宠爱的孙女克里斯蒂安。霍享索伦好奇的问道。
“因为有比看望洛林教授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李曼认真道。
“咦,是什么呢?”
“哈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曼笑呵呵的示意仆从给自己倒上酒,心情极好。
“康德拉少爷。”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响亮的问候声,康德拉到了!
珍妮弗眼光飞快的看向门口,正看到康德拉推开门大步的走进来,他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眉眼间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只是今天的他相比以往似乎更多了些几不可查的亲切和喜悦。珍妮弗强压住心头的雀跃,激动的看着一如既往的俊朗的康德拉,恨不得立刻飞到他面前好好的问候一番。
康德拉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热烈,他深邃的眼眸中噙着醉人的笑意看了过来,珍妮弗立刻将满含爱意的眼神毫不犹豫的投到了他的身上,略厚的性感红唇翘了起来,她双手紧张的攥住裙角,心‘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的笑脸完完全全的僵在了脸上!
她眼睁睁的看着康德拉绅士的走到门边弯腰伸出一只手,随即一双美妙的如同粉雕玉琢的纤长小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毫无疑问,那是一只属于女性的手,这让珍妮弗恼怒不堪,而等看到手的主人时,珍妮弗僵住的脸却开始有了由白转青的趋势。
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慢慢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带着令人战栗的恐惧呼啸着穿过她的脑海,留下一片无从反应的空白,这一刻珍妮弗知道,她持续不久的好日子,很有可能是要到头了。
萨琳娜由康德拉引着慢慢走向表情激动的李曼先生,年迈的李曼先生眼睛里已经隐隐的闪现出了泪花,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向自己靠近的这张和小女儿有八分相似的脸,心脏上仿佛有一根针狠狠地扎下来,让这位强硬了一辈子的老人开始变得悲伤起来。
“外祖父?”
萨琳娜还穿着火车上的那件大衣,小小的行礼包被康德拉提在手里,略有些风尘仆仆的脸上满含征询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我的萨琳娜…”李曼说到一半嗓音开始哽咽,他热泪盈眶的抓住萨琳娜的手,目光慈爱而忧伤的看着她,对着这样的眼神,萨琳娜的心中某个角落突然酸涩起来。她缓和了脸上的表情,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和善的笑容,“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萨琳娜。奥尔巴赫。”
随着萨琳娜的话音落下,静可闻针的餐厅中气氛开始怪异起来,而此时的玛丽和珍妮弗的表情则变得五彩纷呈。
李曼对萨琳娜毫不掩饰的宠爱转眼间就传遍了整个莱茵兰西区的霍享索伦家族,他仿佛要补偿这近19年来缺失的亲情,竭尽全力将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这个严厉冷漠了一生的老人,终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恢复了一个正常老人应有的慈爱。
“康德拉哥哥,今晚我们要举行一个party,你,你会到吗?”珍妮弗在半路上紧张的拦住康德拉,双眼满是期待的看着他道。
康德拉表情有些迟疑,深邃的绿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抱歉,“恐怕不能…”
“哦,对了,这是我们专门为了萨琳娜举行的欢迎宴会。”珍妮弗天真的看着康德拉,仿佛没有听到他拒绝的话一样,急切的补充道。
“那好吧,晚点我会去的。”康德拉闻言一怔,绿色的眼睛变得温和起来。
“七点开始,就在索菲娅家举行,按时到哦!”
“我会的。”
珍妮弗笑眯眯的挥别康德拉,一转身先前明媚的表情瞬间愤愤起来,她银牙暗咬的死死瞪着面前的石子路,双拳紧紧地攥了起来。
又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萨琳娜出现,身边的人就只能看到她一个人,她就像最耀眼的太阳一样,总是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耳朵身上。明明自己才是父亲最爱的女儿,明明自己才应该是最受欢迎的奥尔巴赫小姐,可是只要有萨琳娜在,她就只能被掩盖在她的阴影下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她怎么会回来!她不是说过受够了呆在他们身边的日子,一刻都不想再停留,她不是说了离开就不会再回来,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们了吗?明明走时留下的书信上写的那么决绝毫不留情,到底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
难道她是听说了李曼先生准备分给他们家一部分财产的事情才专程赶回来的?是了,她曾经标榜着对奥尔巴赫这个家庭毫无感情,结果离家出走前还不是卷走了一堆价值连城的珠宝!现在,她又为了钱再度回来了,可是她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这些财产是属于她珍妮弗。奥尔巴赫的,她才是父亲和母亲最宠爱的女儿,她才是奥尔巴赫家最尊贵的小姐,萨琳娜只是个外来的侵入者,她会把她赶走的,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