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此时说来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心酸感,毕竟这是在一个并不能让人感到欢欣的地点也并不是一个适宜的时间。但就算是这样,两年后第一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的两个人,却仍旧感觉彼此的心从没有如此贴近过。
苏苓放下手中的书,扬起头看着嘴角挂着轻笑的景慕天,佯装薄怒到:“外头的奴才是怎么看着的,怎么就让陌生人进来了呢?”
景慕天听见这话,戏谑的看着苏苓,稍微侧了一下身子靠在苏苓的书桌上,拿起放在桌子上翻开的话本,随手翻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落魄书生都有勇气夜闯富贵小姐家的后花园,我怎么就不能夜闯凝紫宫看看我的大小姐呢?”
苏苓本来还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结果一听见这话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她刚起身便被景慕天拥入怀里,景慕天似乎有些紧张的轻颤着,他轻吻了苏苓的额头,这才低下头轻声说:“阿苓,你受苦了!”
终于没能忍住,苏苓眼里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景慕天的肩头,化成一朵水花,然后慢慢氤氲着。就像苏苓现在的心情,茫然无措后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坚定。
空气仿佛都变得静谧,只余夜晚几声鸟啼零零散散的响在轻柔的月光中……
良久,景慕天终于放开了苏苓,低着头看着苏苓已经颇具规模的小腹,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依旧沉默着,苏苓看着他那有些痛苦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拂了一些景慕天的额头,张口便听见她糯糯声音:“你,你不会怪我吧?”
景慕天本来想到绿珠报告给她司徒澈强暴苏苓的事,胸中便像升起了一团火焰,此时看到怯怯的苏苓,那股无名之火顷刻之间便被浇熄了,他爱怜的对着苏苓说:“阿苓,无论何时,你在我心中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苏苓心里暖着,又沉默了片刻,这才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不怕被司徒澈发现吗?”
景慕天知道,或许此时便是将事实全部告知苏苓的时候了,或许苏苓知道事实之后会怪自己,又或许会想不开,但自从两年前一别,景慕天便不想再有事情瞒着苏苓了。当下,吻了吻苏苓的额头,二人便坐在桌前,景慕天一点一点的,把自己这两年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苓,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原来,那年他不止是为了去探听司徒澈的虚实,更是为了进苏府,看看苏苓的母亲顾怡然。
从年幼时他便知道,自己父皇并不爱自己的母后,只是迫于朝臣相谏,以及皇家后嗣考虑,才娶了自己的母后,虽然父皇与母后看起来相敬如宾,但实质上,父皇一年进入母**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心醉心国事。
那一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皇突然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年轻但并不是非常美丽,长相甚至比不上母后的十分之一。但父皇就是宠爱她,赐了不少东西不说,甚至日日下朝之后都会去看她。
那时景慕天已经成人了,虽然心底能明白父亲多年的苦涩,但毕竟心疼自己的母亲,于是他一有闲暇便去看自己的母后。
刚开始,怎么问母后都不回答,他亦能明白母亲多年的不容易,也不怎么追问了。只是心底压抑着的念头,怎么也去不掉。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与母后相守二十多年,但父皇依然那么冷落母后,甚至还要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年轻女子伤母后的心!
但过了几天,忽然听说父皇要为那女子盖一座关雎宫,甚至要封那女子为皇贵妃,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便跑去看母后,谁知一进去便看到母后拿着酒杯在流泪。
也就是那天,他才知道,原来二十多年父亲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那个女子,甚至那女子已经成家有了儿孙环绕,父皇也依旧没能放得下。就连看到一个长相与那个女人相似的女孩子,也会情不自禁想收在身边。那位新进宫的年轻女子,就是因为长相气质都与父皇心底的那个人年轻时候的样子太过相似,所以才使得父皇万般宠爱。
母后那时已经喝醉了,眼泪不停地流着,甚至仿佛看不到自己儿子在身边,一味喃喃:“顾怡然!你到底有什么好!我江宓陪了他二十多年了,他怎么还是放不下你!我恨你啊,恨你!”
景慕天一听到顾怡然这个名字,顿时就惊呆了!
他的师父王先生,这些年一直在夏国丞相苏璟然的府邸,据说是与苏璟然幼年便认识,感情甚好,而王先生一直没有成家,所以年纪大了之后便留在了苏府,他常常与王先生通信,虽然不曾问过什么机密的事情,但苏府哪个人叫什么名字却耳熟能详!
尤其是苏璟然的小女儿苏苓,他对她好奇,所以对她的家人也颇为感兴趣。
而顾怡然,分明就是苏苓的母亲!苏璟然的妻子!
那一晚,景慕天安顿好母亲,便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夏国!
苏苓听到这儿,呆呆的甚至说不出话来,她之前还将北国皇帝的故事当做话本一样看待,没想到那些传闻中的热竟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苏苓不禁想到了他们的噩耗,眼眶湿润了。
景慕天看到了她的伤心,用自己宽大的手掌用力握了握苏苓的柔荑,安抚的看着苏苓的眼睛,继续说道:“其实你的父母,并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苏苓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景慕天好想知道苏苓心里的震惊,只是他还没有停顿,继续说着:“其实你父亲从未向北国透漏过一丝夏国的消息,当年宣武侯钟野连同徐家妄想一手遮天,于是你父亲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他们在你家里安插的奸细无意间发现了你父亲早年与我父皇相交的证据,以及王先生与我的通信,便借机污蔑你父亲通敌叛国。
司徒澈那时刚刚即位,权力还没有抓稳,明知他们是陷害却也只能妥协!行刑前,司徒澈以留下你为条件放了你们一家人,并派出自己手中不多的力量秘密从京城周边各地找死囚乔装成你们一家,天黑之前砍了脑袋,蒙蔽了徐家人和钟野!
而你父母,已经被他连夜送出了夏国!”
苏苓听到此处,已经不知道是欣喜的眼泪还是别的什么了,她只能流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景慕天知道这个消息对于苏苓来说太过震撼,他也知道凝紫宫呆不久了,便匆匆说了句:“阿苓,我并不喜司徒澈,但我亦不愿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的心意从没变过,待时机成熟我便带你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值夜人的脚步声,景慕天顾不上再说什么,只重重拥抱了一下苏苓,便匆匆从后窗离开了。
只留下苏苓一人看着窗外,眼泪仍旧如决堤的洪水,一直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