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一路谈不上欢声笑语,却也投机,令二人均生出一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觉。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那执红伞的公子应该没有春心萌动,凡是个取向正常的男子,定然不会对着另一个男子春心萌动。但是青霓萌动否,就未可知了,青霓脸色红润,眼睛里波光潋滟,不知道这可不可以成为一个判断的标准。
在二人走到山脚下时,已经雪霁初晴,云收雾散。天是蔚蓝色,与地平线上的白色蔓延着远去,终在尽头交织缠绕成一点,混杂在一起,那色彩再也难辨。
那把红纸伞早已收了,青霓将它同瓷瓶小心的抱在怀里。山脚下有一木亭,供往来行人休憩,青霓被小心的扶到亭下坐好。
“真是不知如何感谢兄台。”青霓说道,“如不是兄台,在下只得在原地等待,大恩不言谢。”
“不必客气。”那人不甚在意的说道。
其实妙音觉得此事该如此理解,当一人落魄狼狈时,最易生出对别人的感激之情,更何况,此人又有一副如此好的相貌。最最重要的是,他从头到尾,没有跟青霓要过一个铜板的救助费用,在这世风日下的当口,这得是多么珍贵的品质。如果一开始他就说,“我救你可以,但是你得给银子。”,估计青霓死也不会对他生出一份好感的。
在青霓心里,可贵之处便是这人毫无要求的救助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个陌生男子。为什么救助陌生男子比救助陌生女子更可贵,妙音觉得这件事该这样理解,救助一个无助的美貌女子,怎么说都有点私心,只有男子才能说明这人是真的没有私心。如果你们非要怀疑此人的性取向,我也无话可说。
“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青霓问道。
“表字仲坚。”那人一笑说道。
仲坚?青霓总觉得这字似乎有些耳熟,却不知在何处听过,一时想不起,便道,“原来是仲坚兄,如此大的风雪,仲坚兄竟是一人来赏梅的?”
“不是,本来这次是与表妹、友人一同来的,只是山上风雪甚大,不小心走散了。哪知正碰到兄台,其实也是顺势,我也要在山下等他们。”仲坚笑道。
“原来如此。”青霓道,“看兄台也不似是南方人氏。”
“正是,我乃京城人氏。”仲坚答道。
就在这时,从山上踉踉跄跄的走下一人,神情沮丧。青霓一看,正是自己的小丫鬟,霞儿。
“霞儿。”
那人听到唤声,抬起通红的双眼,在看到青霓的瞬间,神情一变,赶紧几步跑过来,眼泪氤氲在眼里,眼见就要再次哭出来。
“好了,你家公子我,这不好好的坐在这吗,别哭了,让人笑话。”青霓轻声安慰道。
霞儿抽噎几下,挤出一丝笑意,“小···公子无事便好,不然我怎么跟老爷交待。”
“你个丫头,只为和老爷交待,所以才如此担心公子我的吗?”青霓笑道。
“没有,奴婢是真的担心公子,在山顶上看不到公子,都吓死了。”霞儿可怜巴巴道。
青霓不再逗霞儿,说道,“我不小心失足,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霞儿对着仲坚一礼,谢声道,“谢谢公子救了我家少爷。”
仲坚浅笑一下,道,“只是举手之劳。”
悠悠的马车声,响彻在空旷的山谷里。太阳斜落,原来已经到了申时,马车已准时来接青霓二人。
“仲坚兄不若与我一同回去,他们若是寻不到,自是会回去的。”青霓说道。
“我那表妹自小娇生惯养,我担心岐山照顾不好她。而且二人这个时辰都没有下山,我怕他们遇到什么事,还是等在这里放心。”仲坚皱着眉头说道,表情担忧不已。
青霓被霞儿小心的搀扶上马车,待进去那一刻,忍不住回望坐在亭下的那人,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丝怅惘源于何处。
仲坚也不知这次等来的,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表妹,有些东西已经,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殊不知这老天随便下起的一场大雪,改变了四个人的轨迹。
马车摇晃,青霓昏昏欲睡,眼前突然闪过,白色天幕下红伞里那人略带担忧的英挺面容。青霓猛地清醒了过来,自己为何会忆起刚刚认识的人。看着怀里的红伞,又是为何把它带上了,青霓愣愣的,不知所以。
霞儿也从瞌睡中醒来,见自家小姐如此,担心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无事······”青霓看着怀里的绿油纸伞说道。
“咦,这伞是哪来的?”霞儿问道。
“是仲坚公子的。”青霓锁着眉说道。
青霓因脚受了伤,不得不在床上将养几日,下不了床。
青霓此时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册,但是那眼睛却未曾放在书上半刻,眼看着桌上的红伞不知在想些什么。
霞儿一边在旁边收拾桌子,一边悄悄打量着自己小姐。不知怎么的,小姐这次回来总是独自愣神,连平时最爱的书也看不进去。
青霓兀自愣神,突然清雅一笑,似是想通了什么,转而对霞儿说道,“霞儿,把咱们从雨花台采的雪水与梅花取来吧。”
“是,小姐。”霞儿应声道。
青霓不再愣神,而是满脸笑意,摆弄着梅花,做那梅花酒。
几日一晃而过,青霓的脚也养好了,青霓穿上男装,拿上折扇,将扇子轻轻拍在手上,对霞儿道,“走,与本公子去那雨花台一游。”
霞儿也没多想,只以为小姐上次不尽兴,所以才会打算再去的。
只是霞儿没想到的是,这雨花台,自家小姐会一连五日都去,起初对小姐不再看古代遗迹,而生出欢喜的霞儿,现在只想抱着青霓的大腿,含泪控诉,“小姐咱们还是去看破石头吧。”
第六日,青霓皱着眉看窗外的风景,冷气卷进屋内,将桌上的书册翻动,发出“哗哗”声。
青霓看着寒风里的树木,沉声道,“霞儿,今日将东西整理好,明日,咱们便回扬州。”
“小姐,那今天还去雨花台吗?”霞儿问道。
青霓淡淡的笑了一下,将手放到被风吹动的书册上,道,“去,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