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大厦门口,光鲜亮丽的上班族们正昂首阔步迈入这栋被称为葵海市地标的大厦,神情骄傲地像一只只亟待开屏的孔雀。然而此时,一个少年却怡然自得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向着门口停着的一辆造价不菲的进口SUV走去,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只见他还没走到车前,车门便被打开,一个彪形大汉从驾驶座位跳下来,与他魁梧的身形不同,他的脸异常清秀,感觉像是一个人的身体和另外一个人的脑袋拼凑到了一块,却又十分和谐的搭配在一起一样。
“秦怵,你又做多余的事情!”他粗暴的嗓音仿佛能使周围的空气爆破,轰得正打算偷听的人头脑发昏,这个声音却是和他的身型尤为符合。说完他突然用力向少年肩头拍去。
少年恍若不见,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明明大汉已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但是又好似没有拍上。少年就那么错了一下身,已经来到了大汉的身边。被叫做秦怵的少年似乎心情很不错,只是斜眼瞟了一眼大汉,便自顾自地打开车门上了车。而大汉则面露遗憾之色,随手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位的时候嘴里还有些失望地喃喃道:唉,又让这小子给躲掉了,失败啊!
开向西郊的傅清高速公路上,一辆持着特殊车牌的进口SUV马力十足,向着葵海市唯一一所未成年人监狱疾驰而去。而车内正在进行一场并不是很愉快的谈话。
“秦怵,这次你的运气可不会那么好了,”车后的少年看着前面的大汉笑得得意,连肩膀都开始抖动,不禁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装作没看见,深知大汉性格的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嘿嘿,不知道了吧,那个可怜的女孩韩隐,就是我们这次负责的这个案件的受害者,已经畏罪自杀了。啧啧,真是可惜了,起码长得还过得去不是。”
听到这里,少年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波动的眼里终于泛起了涟漪,一抹微光从他眼中很快闪过,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他便消失在原来的位置,出现在了大汉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啊!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吓人,下次要瞬移的时候记得和我打声招呼好吗?!没见过你这么不尊重人权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大汉脚稳手稳,但是嘴上却十分激动,好像真的要少年怎么样似的。
“那后来呢?”少年直接无视,转而问道。
大汉翻了个白眼,好笑地道:“后来?后来···当然是没成功了。哈哈!听清楚没,自杀未遂!”大汉看见少年眼里那抹很快消失的失望,脸上一副了然模样,嘴里忍不住讥讽道:“怎么,巴不得人家死啊!这简单啊,你杀了她不就得了,反正她估计也不想活了,你又不是不给她报仇,还不如干脆用她来实验下你那个新开发的能力,我想她一定十分愿意的。安啦,我不会向BOSS告状的。”说完大汉恬不知耻地笑开,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知道少年正在担心什么而捂住自己的心口作起誓状。
少年当然不会正中大汉下怀,进而反唇相讥,相反,他也勾起嘴角给了大汉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倒是把大汉惊得险些没能握住方向盘。见少年笑不达眼底,大汉心中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只能弃械投降,道:“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嘛我!”而少年瞬间收起笑容,放下椅背,闭上眼睛,只是左手有意识无意识地转动着右手小拇指上带着的一只布满斑驳锈迹的戒指。
当大汉以为少年已经睡着之时,少年的声音却再次响起:“铁樘,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了,那个能力我已经掌握了。”而回答他的,则是大汉愕然的神情。良久,大汉仿佛才找到了自己的魂,只见他犹豫了下,便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向着已经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的少年问道:“你是说,你已经能够不通过灵媒介就能够进行地狱穿梭了?”
而回答他的则是轻微的鼾声。
葵海市西郊圣玛利亚青少年监狱,三号医务室,特别看护病房。
这是一间只有十来平米的房间,除去摆放在墙角的病床,没有桌子,没有温水瓶,没有喝水的杯子···什么都没有。床的对面是一扇有些锈迹的铁门,铁门上半部分镂空出一个十厘米大小的长方形小窗,三根铁条把这个不大的空间挤得有些臃肿,透过小窗,可以看见房门外两个负责守卫的狱警嘴里各自叼着一根价格不菲的古巴雪茄,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房间里的灯泡是最小瓦的白炽灯,只有一个,没有窗户,空气质量很不好,显得有点暗沉。
而唯一的一张病床上则躺着一个看似毫无生气的十六七岁左右少女,她的脸比周围的墙壁还要惨白,隐隐还透出一丝死气,而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拇指粗的布条给捆着,从她左手手腕处缠绕着的已经浸出不少血迹的白纱不难看出,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她再次自杀。
然而此刻,女孩的眼睛却是睁着的。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好似黑夜般深邃,又如大海般沉静,仿佛直达灵魂深处,却又蒙着一层薄薄雾霭的眼珠,此刻正散发出异样的光彩。与女孩现在的处境格格不入,就好像此刻在她身体里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女孩并没有丝毫动作,连呼吸都被她放到极轻,她的神情极为专注,偶尔还会露出一丝疑惑。没错,她正在侧耳偷听门外狱警的谈话。尽管他们的交谈近似于胡诌加上黄色笑话,但是也不难从中提取到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韩隐,因为去年被发现昏迷在其父母被杀现场,且因为身上沾满父母的血迹,在她的口中更发现了她的父母消失不见的内脏器官残渣,于是经过三天的拘押审理,被认定为患有暴力型精神性疾病,危害性极强,由于罪行恶劣,勃于常理,又拒不认罪,考虑到社会的安定,为平惶惶民心,当予以判处死刑。
只因她仅十六岁,系未成年人,所以最终被判为死缓,一经成年,立即枪毙。不予上诉,不予悔改教育。
女孩的眼睛暗淡下来,经过最开始时莫名的兴奋,到现在知道这个身体身世后的无奈和不甘,期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响起,很快又明灭在浑浊的光晕中。
她的确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竟然重生到了别人身上,再次获得了活下来的机会!当她从恶魔岛越狱途中,腹部不幸中枪之后,她便再也不抱成功逃脱的奢望,直接选择了自杀,既果断又决绝。她的确没有想到,自己重生的这个女孩竟也如此的不幸,她认为这是上帝给她开的一扇窗,只是这扇窗所负担的沉重却压得绕是坚强如她也无法承担。
韩隐的确死了,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因为现在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是另外一个和她同时自尽而亡的人。只不过她比韩隐幸运,借着韩隐的身体再次来到了人世。
这个灵魂是一名叫苏隐的女子,在十八岁花季时因为犯了持枪杀人罪,所以被判处无期徒刑,被关押在恶魔岛上的监狱,成为各种惨无人道的研究中的实验体,这一关就是十年。凭借着一个被关押在恶魔岛上几十年的前辈留给她的东西,她选择了越狱,可惜,最终没能成功。腹部中弹后一旦被活捉回去,必定死在实验手术台上,她不想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结束,起码她要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所以她选择了自我了断。
而她现在的这个身体也是自杀,只是在她看来,她真傻!
如果人们知道整个事件,那么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推断出她是被冤枉的,然而她却一味地沉浸在父母死去的悲痛之中,不能自己走出来,连最后为自己辩护的勇气也没有,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最终成为了别人的鱼肉,任人宰割。在监狱中,抱着死念的她受尽欺凌,不堪忍受下,终于选择了割腕自杀。
看着左手手腕上的白纱,苏隐神情十分复杂。她在为韩隐不甘、不值,也在为自己能够重生而庆幸、余悸。回头想想,如果没有被关在恶魔岛上的那炼狱般的十年,那恐怕自己最终也会做出同韩隐一样的选择。
毕竟这一切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来说就好像无数充满了血腥、肮脏的梦魇,每晚必至。长期精神上的折磨和摧残,不崩溃反而成为了不幸。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是选择接受原本的韩隐的命运,还是通过自己的手在天空硬生生地撕拉出一条缝来,逃出升天,展开新的人生?
苏隐告诉自己,要做自己的天!
为那仅剩的一种可能拼尽全力,告别过去,迎接未来。
恶魔岛,终有一天会因为自己而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