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时,楚留风被蔡不凡唤醒过来。
只见他和蔡不凡已是来到山坳处,冰天雪地,周围冰雪堆积高了一丈。
蔡不凡凄然笑道:“老弟,你命大福大,中了灵器,竟然不死。”
楚留风一愣,问道:“雪山派剑士竟然不杀我们?”
蔡不凡道:“都多亏了你蔡大哥,若不是我死缠烂打,舍利如枪,雪山派又怎肯饶你?此地不宜久留,那些天剑宗剑士正在找咱们。走。”
蔡不凡说着,盈盈偷笑,扶着楚留风往华神医山谷迈去。
楚留风之所以能够活着,乃是因为杨轻盈之故,蔡不凡当时早已吓得晕眩过去,就算是能够死缠烂打,舍利如枪,也只是在梦中罢了,他故意欺瞒楚留风,乃是为了博得楚留风一个人情。
过了山坳,眼前是一条小径。
楚留风和蔡不凡饿得发慌,数日内,一百个馒头,居然已被蔡不凡啃光。
由于楚留风受伤,蔡不凡毒入膏肓,没人背负,只走十里路,蔡不凡便是气喘吁吁,嚷道:“楚弟,我肚子饿得难受。咱们先找些吃的,要不一会遇上雪熊,那可麻烦至极。”
楚留风环顾四周,依稀有几株小树,此外四处竟是被皑皑白雪覆盖,连畜生都没有一个。
忽然,有一股清香,从蜿蜒小径处,缓缓传了过来。
“肉,肉,肉……”蔡不凡惊喜叫道。
楚留风扶着他,向拐道走去,果然在雪地上,有一只香喷喷熊腿,熊腿烤得发黄,香味扑来,让人垂涎欲滴。
只见在熊腿旁边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昔日友人,薄情寡义,何必惦念?送你熊腿,饱你肚子,忘了她吧。
楚留风眼眶湿润,不住呼唤道:“赵弟,赵弟……”
他又岂不知道义弟对他情谊,这下妩媚毛笔字,如同雪中送炭,直暖入他心窝。
忽听蔡不凡叫道:“糟糕,这只熊腿我咬不动,楚大爷,我……我病得连东西都咬不动了。”
“用剑割肉,慢慢喂入肚子吧。”楚留风道。
他拔剑出鞘,用剑割下熊腿肉,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喂入蔡不凡嘴里。
“你倒也不是个笨蛋。”蔡不凡说着,忽然“啊”一声,熊腿肉吞到喉咙卡住了,这下差点把他给憋死。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块熊腿肉吞下。
待得吃第二块肉时,又是“啊”一声,卡在喉咙里,这下当场晕在雪地上。
楚留风拍他面部,按他人中,他虽不醒,却仍有呼吸。
楚留风兀自发呆,转眼就把熊腿啃得干干净净。
蔡不凡从梦中醒来,急向楚留风唤道:“熊腿呢?熊腿呢?”
“我……我吃完了!”楚留风思绪纷飞,全不在熊腿上,待得他回过神来,熊腿竟然只剩下熊骨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蔡不凡道。
“我叫你,你也不醒。”楚留风无奈道。
蔡不凡拿他没折,立马捡起熊骨,扔进嘴里,居然咔嚓咬得粉碎,连最后拇指头大小一根,都不肯放过。
楚留风见那最后一根,并非骨头,乃是一只虫子,当下想叫住,蔡不凡已是吞进了肚子。
他与蔡不凡互相扶着,在雪山摩挲到第二天早上,才看到一个山谷。
只见山谷入口处,写着四个字:华氏神医。
“终于到了,哈哈!”蔡不凡惊喜叫道,兀自朝前面一条小路奔去。
但蔡不凡和楚留风,却沿着那条文字指向小径,走了十二个时辰,直走到黑夜来临,才在山谷中,看见一个白发老人,正对这雪壁揣摩棋盘。
楚留风知道那就是华罗了,料不到他身居山谷,医术精湛,竟不能长生不老,不由感慨万千。
“你这个老不死的,明明华氏山谷离此处不下百里,你却在那里写上你山谷四字,我跟我朋友绕了七座大山,方始来到这里。”蔡不凡指着华罗厉声骂道。
华罗捋着胡须,笑道:“你二人既然愚笨至极,又何必来此?”
“我二人聪明伶俐,天下无双,你老不死的,干嘛小瞧我们?”蔡不凡急道。
“从华氏山神医招牌,行都此处,不到十丈,你二人若是聪明,又怎至于不走捷径,而走弯路?你从这里走去看看,是不是有那个招牌?”华罗伸手一指。
蔡不凡大脚迈去,果真看见那个“华氏神医”招牌,这才想到,原来他们选择最小那条路,竟是一条曲折之路,而那条大路,方才是进入山谷之路,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奔回来厉声质问道:“老不死的,你为什么招牌指明叫我们走小路,故意坑害我们?”
华罗笑道:“若你是笨蛋,我就算告诉你那是个陷阱,你也会跳下去;若你是智者,我就算不告诉你那是陷阱,你也不会跳下去。你天资愚笨,生就一股蛮劲,理应与野兽同岁,我看你年龄三十有余,方始归天,倒也应该庆祝才对。在围棋上,赢不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你……你真见死不救吗?”蔡不凡指着他问道。
华罗道:“我这人爱下棋,达至癫狂地步,为人固执,三百年前定下原则,要我治病,需赢我棋盘不可。别说你要死了不救,老婆要死了我都不医。”
“好,我就见识一下你棋盘,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蔡不凡叫道。
楚留风但见发黄雪壁上,凹凹凸凸,布满黑棋和白棋。
他来自南方野蛮部落,于琴棋书画,竟是全然不懂,但他生性好学,求知欲旺盛,又加上他处于血气方刚年龄,是以又觉得围棋分外有趣。
蔡不凡与华罗大摆棋阵,开盘华罗让他十个旗子,蔡不凡沾沾自喜,暗中偷笑。
华罗以指力弹白棋,蔡不凡则拿着黑棋,行至雪壁前,把旗子粘上去,他身中剧毒,此刻虽然已无疼痛之感,但力道却是尽无。
楚留风问华罗为什么要这样下,华罗见他虚心好学,竟也一一教授。楚留风虽说不上聪明,但看这棋盘,与剑法又有些相似,一个攻,一个手,一个得逞一招,一个又输一招,登时便是领悟其意。
二人斗不了多时,楚留风但见蔡不凡额汗涔涔,面色发黑,赶紧大叫一声道:“蔡大哥,你……你越来越严重啦?”
“我好得紧,你不必大惊小怪。”蔡不凡笑道。
楚留风以为他回光返照,是以才这般乐观,若非之前看见他爱哭,定会以为他是条铁铮铮汉子。
待斗得第四盘棋,楚留风又见蔡不凡脸色发红,红到了耳根子,忽然他一口黑血噗一声,喷了出来。
华罗手指振出旗子,一枚又一枚,竟不理会蔡不凡病情。
楚留风与蔡不凡相处多日,已视他为朋友,但见他越来越难受,不由得问道:“华神医,我大哥病情是不是恶化了?”
华罗笑道:“小兄弟不必担心,你大哥还能多活半天,他之所以吐血,乃是因为输旗缘故。”
“为什么输棋了就要吐血?”楚留风不解问道。
“他气量很大,吐血实在是庆幸至极,若是气量再小些,恐怕登时就毙命了。你看山上那些坟墓,十之五六,本来并无病情,都是因为输了棋,气不过,当场毙命的。”华罗伸手一指。
楚留风但见一座山峰,高耸入云,虽未看到坟墓,但此地阴气浓重,实是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又斗得一局,蔡不凡忽然尖叫一声,哇哇哭啼起来,坐在地上捶足顿胸道:“我蔡不凡没用,我蔡不凡没用,我蔡不凡生来便是窝囊废,生来便只有输没有赢,我蔡不凡死了算了,我蔡不凡活着还有何用?”
说着,一头像雪壁冲去,就要撞墙自杀。
“别弄脏我棋盘!”华罗一枚棋子,打在蔡不凡脊椎上,点住他一个穴道,蔡不凡倒在积雪中,华罗冷哼道,“你这臭小子,运气倒挺不错,死在我棋盘下之人,不下一万,你竟倒是我第一个出手相救的。你若不撞我棋盘雪壁,只怕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楚留风听华罗一席话,不由全身发寒。
华罗转头道:“小兄弟,你要不要也来下一盘?”
“我若赢了你,你是不是就会出手救助蔡大哥?”楚留风问道。见他一股阴气,生怕他一时反悔。
“你倒挺会说笑话,你小子初出茅庐,我不把你杀个大卸八块,我华罗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吗?华罗神医,最讲信用,来吧。”
华罗说着伸手一抓,那些棋子凭空落在他手上,然后他把棋子撒在雪地上,黑白棋子,居然分置两边。
这一手功夫,当真美妙至极,如同魔术一般。
楚留风见得发呆,捡起一颗棋子,朝雪壁一个凹处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