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平日里看她十分坚强，可那只是表面上的坚强而已，其实水碧是个极其脆弱的人，每一次病魔来折腾自己的时候，她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灯火灭却，东天，月亮已经升起，洒落满天清辉。
三人并排走着，见包袱挺大挺沉的，她们两个女孩子背着肯定很费劲，本草只好舍己为人地帮她们一把。
“都给我吧！”本草向她们二人说道。唐印立马从肩上把东西卸了下来，递到本草的手中，盈盈一笑，说了声谢谢。
一旁的水碧，却不见任何动静。这点小事情，自己还是可以搞定的，就不必麻烦他了，欠他人情可不好。
她不给，本草也不能用强，只稍微关心了句，说如果她累了就给自己背。
看到水碧姐姐这样，唐印的心里有点儿后悔，为什么自己就一定要本草哥哥帮忙呢，像水碧姐姐这样，不用别人特殊照顾，应该会更受人欢迎的吧。
以前，自己总是图省事，能让师兄帮忙的就尽量让他们帮，直到养成了一种依赖和习惯。现在有了水碧姐姐，看过她的言行举止，唐印才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
许久无话，巷子深处，偶尔传来猫猫狗狗的吠声，连同着夜鸟的鸣啼，将街道衬托得更加安静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月亮也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里。
一片树叶，落到本草的面前，本草手一扬，便把树叶抓在了手中。这是一片绿色的叶子，看上去很有生机，可是它却落了下来，飘向这滚滚红尘。
原来，夏天也会有落叶的，本草的眼神里，隐隐地划过一丝忧郁之色。这树叶就像自己一样，与这世界格格不入，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正自深思间，本草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肩膀。他猛地回头一看，不是别人，而是水碧。
“那个，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水碧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道，她忽然变得这么客气，本草还真有点习惯不起来。
呆呆地看了一会，本草点着头，说道：“哦，那你给我吧！”话毕，便接过水碧递来的包袱，背在另一个肩膀上，继续往前。
凭本草的直觉，她貌似有些不对劲，这很有可能是犯病的前兆，不然像她那么爱逞强的人，怎么会向自己示弱呢？
“你没事吧？”本草心有所虑，轻声问道。
水碧笑了笑，回道：“没事啊？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没事就好，省得自己为她担心。不过，夜已深了，天又这么黑，大家还是赶紧回去休息，明天就得回幽幽谷呢。
走着走着，唐印忽然想起徐公让自己给他带点花生米回去，自己差点给就忘了，幸好，大家还没出镇子。
唐印回过头来，正要向本草和水碧说明情况，却不料，身后，只有本草一人。
“咦，水碧姐姐怎么不见了？”唐印觉得有些奇怪，四下里望了望，还是不见人。
听她这么一说，本草也赶紧回头，却没有看见水碧。今天是下弦月，她该不会是……这是本草能想象到的最坏的情况。
扔下包袱，本草让唐印先照看一下，自己则依原路返回，去寻她。
转过街角，本草果然看到了水碧，她背靠着石墙半坐在那里，全身都在痉挛，脸部的表情也因痛楚而变得扭曲。
“水碧……”本草大声地喊了一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看着她这个样子，自己却无能为力，本草真的很难过。
视线有些模糊，水碧口齿不清地呢喃着些什么，可惜本草一个字也没听懂。越是这样，他越是干着急。
“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不叫我呢？你知道吗，你这样让别人为你担心，是很自私的行为！”本草有些气愤，她以为她是石头做的，可以永远不倒吗？
泪，在眼睛里打转，现在水碧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肝肠雨断的痛，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又或许，只是风声而已，水碧辨不清楚。
人，在经历真正绝望的时候，也会想要别离，想要解脱。此刻的水碧就是这样，与其这般沉重地活着，还不如早些归去。
叫她她也不应，本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赶紧掏出口袋里的薄荷糖，往水碧嘴中塞去，但愿这样她能好受一些。水碧喜欢吃糖，因为是甜的，这些，是本草从火祭那里得知的，火祭那个大嘴巴，什么都跟自己说。（注：在古代，糖的产量低，所以价格不菲，一般人还不一定能吃上。）
蜜一样，甜甜的，柔柔的，喉中，蓦地划过一丝冰凉。水碧想起来了，这是糖的味道，只是，自己还是很不舒服，就好像是有一千万只蚂蚁在身上啃咬一般。
累，从未有过的累，这些苦，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和面对。
情况没有好转，本草心里并不比她好受，仿佛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一样，本草很自责！
他一言不发，双手把水碧揽了过来，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呼吸有点急促。每走一步，本草的心里都是惴惴不安的，生怕她出什么状况。
好多年了，本草没有这么心神不宁过，原来自己还是属于人的范畴，会因为某些人而不知所措。
“水碧，你忍着点，我们这就回去，子持师兄人在车上，大家一定会尽量帮你的！”本草试图安慰她，可她被病魔控制，一点也不老实，在自己怀里拼命地挣扎。
她一定非常痛苦，不然不会这样的，这本草可以理解，将她搂得更紧了。同唐印会合后，两人赶紧朝马车所在的地方奔去。
风，在耳边呼啸。本草不停地跑，忘记了周遭所有的一切。
啊……
突然，他感觉到右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疼，如同被人捅了一刀又马也抽回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