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是被自己噩梦惊醒还是被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惊醒了。反正是出了满身的汗。
张明就感到自己身上好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割，疼的要命。他睁开了眼睛看扫了一下，这是在一个阴暗的屋子，他身下是一张小床，屋子里还有一股霉味。聂天狼正站在一旁抽着烟，看到张明醒来笑眯眯的问：“怎么样？”
张明扭动了一下脖子，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这是哪里？”
“别乱动。在你昏迷的时候刚给你缝好伤口，你移动崩开了我可不会缝。”这时候聂天狼还有心情去跟张明开玩笑。张明轻轻昂头看了看自己都快肢解了的身体，肩膀处绑着绷带，左手已经包成了一个大包，看到左手他心里就越发的恨无限的悲凉。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电视剧《SH滩》，那时候的许文强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的感觉？
“等麻药下去了可能会很疼的，你忍忍吧。”
张明点了点头。聂天狼吐出了口烟啧啧了两声，道：“我就说嘛，你这小子我很欣赏很对我口味。不错，身上挨了三刀，小腿骨折都能撑下来。”
张明苦笑：“因为我不想死。”
聂天狼哈哈大笑：“这倒是实话，谁都不想平白无故的被别人杀死。自己的命自己掌握嘛。”
张明越发对这个名字个性的家伙有好感了，他的话好像都是平凡中透露出一丝看透人性的东西。两人闲聊了几句后麻药的劲头也一点点消失了，张明先是感到一点一点的疼痛，随后疼痛就像水里的波纹一圈圈扩大着。聂天狼看着张明强忍着的样子，从兜里掏出烟点着塞到了他嘴里，“抽两口吧，这样可能会好点。”
张明狠狠抽了一口，不知道聂天狼抽的是什么烟，辛辣味道的烟在他肺里转了个圈吐了出来，顿时舒服了很多。他用右手拿住烟，笑的很勉强，“如果我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住，我还谈什么报仇？”
聂天狼只是笑，心道，这小子果然很固执啊。
不过说是这样说，身体的疼痛可真不是盖的。张明拼命忍着就是不喊一声，他是要让这伤痛深深烙在自己骨子里，永远记住！聂天狼摇摇头叹口气什么话也没说，抽着烟，烟头一明一暗像是黑夜中的萤火中。
过了很长的时间，头一股疼痛总算熬过去了。聂天狼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你还真固执啊，喊出来又不缺一块肉。”张明笑笑，想起了昏迷前他说的话，忙问道：“猴子在哪里？”
聂天狼咂嘴道：“在越南。”
“越南？”张明有些惊讶。
“而且还是越南的东南会。”
这下张明有些震惊了，据他了解越南东南会的刘振早已经跟孟振国决裂成为了生死之敌……就好像他现在跟胖子一样。这样说的话，当初猴子是在胖子的安排下逃出去的，那就不可能会去越南了啊。
看出张明的疑惑，聂天狼解释说：“你那个兄弟也确实是个人才，他从中国一路逃到了泰国，加入了当地一个黑帮。他们那个黑帮是泰国一个大组织旗下的走私分部。有一次在海上他们遭到了越南东南会的袭击，你这个兄弟竟然单人匹马杀了两个人，还差点因此丧了命。被抓住后东南会的人想杀了他，不过刘振看人的本领还是值得称道的，正好那时候刘振知道了他跟你的关系，因此排除众难收留了他。现在的他在东南会混的风生水起，还掌握了一条街。”
张明这下倒有些震惊了，没想到猴子转变竟然如此之大。
聂天狼接着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一定要去越南跟你的兄弟汇合了？”
“是的。”张明肯定道。
“不过。”聂天狼歪着头苦恼的说：“刚才告诉你的是个好消息，接下来还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
“东南会可不是你想象的铁板一块。”
“哦？”张明咦声道。聂天狼笑道：“这也很好理解。往往人在苦难的时候能凝聚到一块，一旦发展到一定程度，同富贵可就难了。”
聂天狼有些惋惜的说：“任何一个有名头的组织都是有辉煌和没落的，东南会也不例外。东南会只是华人黑帮的总称。说起这个组织就要追溯到五十多年前了。那时候美国发动了对越南的战争，当地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就自发组成了一个联盟来保卫华人旗下的资产，这是东南会的雏形。之后越南的华人们尝到了甜头，虽然那时候还没成立什么东南会，但影响力已经很大了。东南会真正成立是在中越战争的时候，那时候整个越南都反对华人，甚至还进行打/砸烧/抢，就是在那时候当地有钱有点势力的华人才坐下来正式成立了东南会，之后整合了华人一些商业、黑道以及三教九流的东西。那时候的东南会也是最团结的，风头甚至盖过了越南本土的黑道。”聂天狼哼哼了两声：“可以毫不客气的说，那时候就算是越南的警察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
张明倒没想到这个东南会在越南还有如此辉煌的时候。
聂天狼接着叹了口气：“之后东南会越做越大，龙头老大也换了好几任。刘振当年逃往越南的时候东南会表面上虽然还和和气气，可背地里已经貌合神离了。刘振这个人也确实能干，短短五年就立下了很多汗马功劳，在上任龙头退下的时候推举了他。当时他上位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上位之后的刘振励精图治大力发展海上走私事业，他雄心勃勃想恢复当年东南会的雄风。可当时的东南会已经分为了好几派了，其中以郑三笑一派势力最大，常常和刘振对着干。不过那时候刘振通过海上走势势力赚取了不少钱，看在钱的面子上东南会的内部至少表面看起来还很团结。”
“可就在几年前，刘振却突然把矛头指向了孟振国的走私势力。只要是孟振国的船队他都会野蛮的袭击抢劫。为此还在海上大战了好几场。越南的警察也围剿过几次，导致刘振损失了不少。这些年这种事情发生的更多了，东南会的内部为此已经吵翻天了。”
“不久前刘振还遭到了暗杀。说起来还是你那个兄弟猴子救了他一命的。”聂天狼幽幽道：“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的越南并不安全，甚至比国内还要危险。如果你呆待在我这里，最起码生命有保障，一辈子衣食无忧。”
张明呵呵笑着：“你是想让我躲一辈子么？我认为我会么？”
聂天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我只是给你个选择。人生有选择才有奇迹不是？我这个人有事没事就爱找‘选择’。”
张明怪异的看着聂天狼，半天后才吐出一句话：“你活的真潇洒。”
聂天狼哈哈大笑，“潇洒个屁！”他笑的仿佛有些沧桑，过了会儿突然问道：“张明，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恨那个胖子么？”
“恨！”张明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可是看着聂天狼直视着他的眼睛，内心忽然就有些慌了，几乎不敢看他，偏过头去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聂天狼嘴角始终挂着笑，仿佛总能看中张明的内心。良久后他才说道：“他曾经是你最信任的兄弟，如今你们却断指绝交，也许下次见面你们就是生与死的关系。这就是兄弟……我问你，到现在你还相信‘兄弟’这两个字么？比如……你那个仅剩的‘兄弟’猴子。”
张明几乎想脱口而出“我相信”，可是想到胖子后他低下头道：“我，不知道。”
“哎——”聂天狼长叹口气，“我有时候也很矛盾。你重义气这一点恰恰是我最欣赏的，因为我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可是我又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母，其他的人真的不值得也不应该把自己的性命拼出去。如果你变成了我这个样子，我又很惋惜……因为又一个讲兄弟情的人死去了。哎，可真是矛盾啊。”
聂天狼说的轻松，可是张明心里却越发的沉重。
猴子……我应该相信吗？如果有一天他也跟胖子一样为了某件事情就要杀自己，那自己又该如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