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石顿了顿,那枯瘦的眼眶转向百木轲,皱眉道:「百木轲,你出来一下。」
百木轲跟着流石出了帐篷,流石也不搭理他,背着手向前方走去,百木轲有些古怪地挠挠头,紧跟其后。
翻过一个不高不矮的沙丘,百木轲这才顿住身,他回头问道:「百木轲,你知道,昨天你救回来的小子,背上背着的那是什么东西吗?」
「我也不知道,那小子告诉我,那是他昨天夜里去方便,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然后凭着记忆去寻回来的。」百木轲犹豫了下,道:「具体他背上背的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问他,他只是告诉我说是他家传的一些东西。」
流石瞪着眼睛,用手戳着百木轲的脑门,压低声音训斥道:「百木轲,你呀你,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咱们驼队每天晚上都是有当值和机关,昨天晚上,正好轮到我带班,昨天一晚,我都没有合眼,从来没有见过那小子。你倒是说说,他去哪里方便的?又是去哪里找了那么一个怪家伙出来?再有,亏你还是走荒的老手,莫非你没有看出来,他那裹着东西的黑布,是上好的金丝布?这金丝布有多贵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咱们不说别的,就说那布是从哪里来的?从沙漠里捡回来的?一点风沙吹过的痕迹都没有,骗鬼呢?」
百木轲皱眉道:「老爹,你说的我都注意到了。但是我总觉得,这孩子并不是坏人。咱们哥俩走荒这么多年,我糊涂不糊涂,你还不知道吗?这孩子的确是很奇怪,但我觉得他人不错,对我们驼队也没有恶意。反正我们明天下午就能走出沙漠,我看,还是这样吧,由我看着这孩子。」
两人在远处窃窃私语,却是不知道,说的话已经一字不落的传到墨阳耳中。
墨阳眼神里有些无奈,这些常年在沙漠中走荒的老人,眼睛果然很毒,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如此多的破绽。心里想想,又有些释然,他本来对自己的身份就抱着默认两可的态度,尤其是在知道驼队的目的地也是晟阳城以后,便对自己身份的隐瞒更加无谓,事实上,现在他呆不呆在驼队里,对他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这时候,百木轲从外面钻进帐篷,他立即站起来,道:「百老,我刚才脑子里理了一下,走到这里,去晟阳城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了。一会你们先走,就不用管我了。」
百木轲原本板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到墨阳如此说,他的面色反而缓和了许多,他抬头盯着墨阳,道:「小子,我能感觉的出,你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我。不过我能理解,在这沙漠里面,留一分小心是应该的。你是因为流石老爹的态度,所以才决定离开的吧?唉……不瞒你说,刚才老爹把我叫出去,又提到你的事情,但是我没有答应,你也不要多想,安心跟着我就行了。」
墨阳摇头道:「百老,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百木轲眼睛一瞪,喝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废话?这沙漠这么大,你一个人,能走多远?叫你跟着你就跟着,只要有我百木轲一口饭吃,绝对不让你饿着,你要是再给我婆婆妈妈的,别怪我揍你。」
墨阳心中一暖,笑道:「百老,谢谢你。行,我跟着你。」百木轲的真诚打动了他,在心里,他十分愿意交百木轲这个朋友。
百木轲抬手轻轻给了墨阳一巴掌,笑骂道:「别整天谢谢谢谢的,好像我多么伟大似的,小子,走,去后面牵我们的骆驼,咱们收拾收拾,马上就要出发了。对了,昨天是特殊情况,今天可不能给你坐骆驼了,你得和我一起走着,哈哈,看你能不能顶得住!」像他这种大大咧咧的汉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冠冕堂皇的客套,墨阳对他尊敬,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内海的世界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在一阵吆喝和训斥声中,顶着如火般的烈阳,驼队终于又开始向前进发。
墨阳拽着骆驼,和百木轲一起,坠在驼队的最后方。临出发的时候,百木轲不仅简单的教了教他赶骆驼的技巧,还给了他一把弯刀防身。
墨阳拽着骆驼,笑嘻嘻地道:「百老,没想到这赶骆驼,也有这么大的学问,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边说边摸了摸骆驼头顶的鬃毛,他本身年纪就不是很大,对这种新奇事物很是新鲜。
百木轲边走边回头,瞟了墨阳一眼,乐道:「小子,你还差的早呢。」
墨阳笑道:「哈哈,我当然不能和百老你比了。」
百木轲很是得意,笑骂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看起来清秀的像个读书人,竟然也会拍马屁。」
一老一少,边聊边走,在沙漠之中,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如果百木轲足够细心,他会发现,自己眼中那可怜孩子,在这沙海之中,竟是如履平地,那背着形状巨大被黑布紧裹物品的清瘦身躯,踏过沙丘,却是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一上午的功夫,驼队已经走出了不知多少里路。
驼队的速度,看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却是极有效率。
百木轲顿住身,从骆驼上拿出两个皮囊,他将皮囊放在耳边晃动一下,皮囊立即哗哗咚咚作响,扔给墨阳一个,笑道:「小子,省着点喝,一直到明天出沙漠,咱们可是再也遇不到绿洲了。这水可紧俏的很。」
墨阳也不客气,他摘开皮囊的塞子,稍微抿了几口,百木轲一愣,笑脸忽然就板起来:「呔!你这小子,我叫你省着点喝,你至于这么省吗?你这该不会是故意在气我吧!」把手里另一个皮囊也扔给墨阳,道:「算啦,老夫的份也给你,你就放开了喝吧。老子我走荒走惯了,不喝水也能熬过去。」
墨阳摇头一笑,刚要说话,忽然,这时候,驼队的前方,竟是传出了一些骚乱。
两人面色微变,连忙向前面望去。
在驼队的前方,有数十彪悍的大汉,正骑着骏马站在那里,他们大多面带煞气,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看样子,这些大汉不是什么好人。
流石老爹,正与那些人交谈着。那些人策着马,不时的哈哈大笑,神态中看着流石,有着一丝轻蔑。
百木轲目光一凝,低声叫道:「坏了!竟然是沙盗!」他按住墨阳,道:「小子,你躲在后面,千万不要出来。」
百木轲从骆驼的腹部摸出两把弯刀,递给墨阳一把,叮嘱道:「一会如果情况有变,注意保护好自己。顺着咱们现在的方向,一直向前走,便是可以到达晟阳城。唉,小子,你我认识不到两天时间,但我觉得你与我倒是很投缘,一会机灵一些,该跑就跑,不要管我,听到了吗?」
墨阳一愣,问道:「百老,沙盗是土匪吗?」
百木轲将另一把弯刀塞进怀中,叹道:「唉……可不就是土匪。」话落,他又用力地拍拍墨阳肩膀,闷头不语地向前走去。
墨阳低头望着手中的弯刀,淡淡地一笑,将弯刀塞回去。他将后背上的炼魂斧解开,放在地上,身体纵身一跃,骑在骆驼身上,很是好玩地望向前方。
……
不远处,流石老爹正与那些沙盗们对峙着,他从腰间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钱袋,扔在地上,高声叫道。
「几位好汉,我们是塔丹城的驼队,俗话说,山不转水转,见面便是缘分,这里有一些钱,送给好汉们买酒喝。还请好汉高抬贵手,给一条活路。」
沙盗中有一个独眼大汉,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首领,他双手持着一把半月刀,策马向前,将那钱袋挑起来,放在手中颠了颠,却是匪气十足地冷笑道:「我说,老头儿,你们费尽心思,冒险穿过这内海沙漠,估计所带的货物一定不是普通玩意儿吧?」
流石面色微变,他沉住气,苦笑道:「好汉,其实也没什么稀罕玩意儿,只是些盐巴、丝绸之类的普通货物。」
独眼大汉低头看着流石,目光满是不屑,桀桀地冷笑起来。
他举起半月刀,指向流石身后的驼队,沙盗们立即便是策马散开,将驼队向中间赶,飞快地将整个驼队围成一圈。
流石面色铁青地道:「好汉,莫非不怕坏了内海的规矩?」内海之中,一般的强盗,遇到走荒的队伍,都只是略收一些钱财,对走荒队伍的货物和人,是从来不过问的。强盗们大多都很讲义气,一般都不会为难这些走荒的苦命人。
气氛有些紧张起来。驼队的人都是拔出了弯刀,紧紧地靠在一起,如临大敌般的望着那些沙盗,有不少人的手,都是在哆嗦,对于这些走荒的人来说,每一次拼命都是一次劫数,闯的过去,便活,闯不过去,就死。
百木轲来到流石身后,与流石交换了个眼神,语气有些讨好地朝那独眼大汉做礼,道:「好汉,我看你的这些弟兄,都是有情有义,顶天立地的汉子,何苦来为难我们这些苦命人,我这里也有一些钱财,虽然不多,但是还请好汉笑纳,放我们过去。」说着,他从怀中也摸出一个钱袋,双手呈给那独眼大汉。
那独眼大汉,这次却是连看都不看百木轲一眼,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群穷鬼,也想和老子讲条件?我将你们都杀了,这驼队,货物,钱财,不都是老子的?老子在这沙漠里,也算有些名号,我问你,你们可曾听说过,半月贪狼吴愁?」
流石大惊,他指着独眼大汉,声音第一次有些颤抖地道:「你……你……你是半月贪狼吴愁!?你们就是那群从来不留活口的强盗?」这贪狼吴愁的名号,在沙漠中极为响亮,但并不是因为义气,而是因为此人贪婪无比,嗜杀成性,遇到商队,从不手软,甚至还有传闻,他曾经生吃过人肉,端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枭。
独眼大汉冷笑一声,却是连看都不看那流石一眼,手中半月刀扬起,叫道:「小的们,一个不留,全给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