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接着说:“是颖妃为你们求情,朕不得不来呀!”说着,皇上命安昶宣读了那道圣旨。
几经波折,这道圣旨的谜底终于揭开了,那并不是什么催命符,而是救命符,是皇上赦免两位尚书的圣旨。席钊和孔忓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真的是欣喜若狂。圣旨宣读完毕,他们赶紧谢恩,皇上却摆了摆手:“你们应该谢的不是朕,是颖妃,若不是她,朕险些害了两位忠臣呐!”皇上说话的时候带着感叹,他似乎是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使国家失去两位栋梁之才。
“有这样一位娘娘伴在皇上身边是天下之福呀!”席钊感叹道。
子诺淡淡地笑了,“席大人过奖了,子诺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而且子诺不是什么娘娘,您别忘了,子诺早就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不,”皇上听子诺这么说,插话道,“你还是颖妃,在朕的心里,你是无可替代的。”
所有的人都听得出,皇上是认真的。
这意味着,子诺终于可以踏出冷宫的大门,重新回到她曾经生活的千华宫,过上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这对于一个生活在皇宫中的女人而言,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可是,子诺此时并不仅仅是激动,她知道,踏出冷宫,随之而来的,除了无尽的荣耀,还有无尽的斗争。
重回千华宫,这个消息对于整个皇宫上下来说可以是惊天动地了,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一传出去,皇宫中的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颖妃,那是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人,她的出现,对于太多的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皇上又对着子诺说:“你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做吗?”皇上的声音十分温柔。
子诺略加思索,轻轻地说道:“想必皇上是想给子诺一个惊喜吧?”
皇上摇了摇头,“朕是想保住朕的颜面。”
子诺听皇上这么说大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皇上故意玩笑似地说:“你不是一向都很聪明的吗?而且一直都是自认为很了解朕,你倒是猜猜看?”
子诺故作不解地摇了摇头。
女人的智慧,不单单是要显示自己有多聪明,有的时候装糊涂也是一种智慧。女人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学会示弱的,否则,她身边的男人会感到有强大的压力。
皇上得意地笑了,“还是朕了解你。若是朕先下圣旨恢复你的封号,你肯定不会答应,肯定会以此作为交换条件,那朕倒不如先发制人,免得丢面子,不是吗?”
子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感觉暖暖的,她之前真的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在意她的感受,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对她的个性还是这么了解,要知道,皇上除了日理万机处理政务以外,**中的女人也是数不胜数的,能够让皇上记住的人不多,能够让皇上记住,而且还记了这么久的人就更少了。
“那……”子诺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自己要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点得寸进尺。
皇上似乎看出了子诺的心思:“你是想问这个吧?”皇上从衣服里拿出一幅画,摊开来看,正是宫外凝乐的设计图。
子诺愣住了,看来,皇上还真的是十分了解她的。子诺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其实,子诺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提这样过分的要求了。”子诺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了看皇上的设计图,不禁啧啧称赞。这宫殿设计得恢弘大气,不奢华,但又不失皇家风范,每一处细节,都是经过仔细推敲的,看得出,皇上在这上面花了很大的心思。
“怎么样?这座宫殿如何?”显然,皇上在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作品。
“看来,皇上花了不少心思呀!”子诺淡淡地说,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就这样阻止皇上修这座宫殿是非常残忍的,她这么做,就相当于是让皇上割舍自己心头的最爱,没有人可以轻易地放弃自己花了巨大心思的东西而不感到心痛,子诺明白这样的感受。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作为妻子,不应该对自己的夫君提这样刻薄的要求,而是应该鼓励自己的夫君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是,作为**的女人,她的夫君,不是平凡的人,而是皇上,这就使得她不能按照常理任性妄为,她要时时地提醒自己的夫君以天下为重,她不得不爱天下百姓比爱自己的夫君多一点,否则,像子诺这般风姿绰约的女子便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
皇上还在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皇上对于这幅画的珍视。大家也都理解了皇上为什么会在大臣们上疏的时候大发雷霆。
这幅画并没有错,只可惜,它并不仅仅是一幅画,它的背后很可能是数以万计的生命,于是,它的存在,就注定了它将是负罪的。
“是呀!在这上面朕可是花了很大的心血。”皇上喃喃自语。
“那……”还没等子诺开口,皇上将三根手指轻轻地贴在了子诺的嘴上,示意子诺不要说话。子诺感受到了皇上的体温,暖暖的,久违的感觉。
子诺便什么也没有说,其实,没有人忍心去伤害自己爱的人,尽管那件事情是对的。子诺也不例外,内心再强大,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是生活在皇宫中让她不得不变得与众不同。
皇上温和地笑了笑,把手从子诺的嘴边拿开,满眼深情地望着她,“这,是朕送给你的礼物。”说着,皇上转过身去,手拿着那幅画,走到了炉火近前。那是天牢中取暖用的炉火,里面的碳烧得滚烫,还冒着火光。皇上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把手一松,这件“伟大的艺术品”毫不留恋地从皇上手中滑落,掉进了炉火中,瞬间,被烧得连灰烬都无影无踪了。
这是相爱的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爱她,就不会让她为难。
“皇上……”子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这一切就在那一刹那间完成了。可以看得出皇上的决绝,这也是他对于一个女人的承诺,大概,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换回一个女人的心吧!
显然,他做到了,子诺的心已经暖得发烫了,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让她拒绝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着的男人。无所谓他的身份,也无所谓她注定不会是他的唯一,这些,就足够了。恐怕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哪一个女人比子诺这一刻更幸福了,一个权倾天下的男人,竟然为了证明爱她,可以不顾抛弃自己的至爱之物。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皇上看着子诺,柔柔地说道。
“去哪?”子诺望着皇上,两个人的目光汇聚在一处,便都停留在那里,不肯再离开。
“千华宫。”皇上亲口说出了这三个字。“那里才是你应该住的地方。”
子诺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三年,这一刻,终于又回来了。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子诺刚踏进千华宫,就听见了这熟悉且带着喜悦的声音,是云儿,子诺一下子便辨别出了这声音。
云儿又玩笑似的说道:“这回,您是名副其实的娘娘了,不会再说云儿是乱叫了吧?”云儿笑得很甜,很开心。
子诺看了看她,虽然只是半日没见,却犹如隔了好久。
早上,冷宫,那是话别。本以为就那样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而现在,千华宫,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仿佛时光轮回,回到了从前,一切如旧。
这,才是她们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日子。
三年,难道只是一场梦吗?现在梦醒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梦醒时分,心里该是激动,该是喜悦,还是该是对梦的挥之不去呢?
那无疑是一场噩梦,只是,这梦的时间太长了些,足足三年之久,本以为,这梦,不会再有醒来的那么一天。没有想到,因为宰相大人的一个请求,这梦,就这样到了尽头。
天色已经渐暗,落日泛红了天边,千华宫的院子里,洒下了一片月色,黄昏,宁静如水。
这里,又迎来了它的主人,落寞的宫殿一下子也好像增加了几分生气。
皇上携着子诺进到宫中,传了晚膳,云儿和安昶伺候他们用罢晚膳便退了出去,紧闭了宫门。
“这顿晚膳,迟了三年,是朕对不起你。”皇上略带怜惜地看着子诺,他的心里,应该是在为当年的事情而后悔吧!
“不,幸好,它没有来得更晚。”子诺柔声道,没有埋怨,她是一个懂得满足的女人。
“爱妃若是需要什么,明天吩咐奴才们去添置就好,不过今夜,这里只属于我们两个人,好吗?”皇上的双臂环绕在子诺的腰间,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子诺浅浅地一笑,将手搭在了皇上的肩头,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缺了,这里和子诺离开的时候一般不二,皇上一定经常派人打扫吧?”
皇上点了点头,“朕怕这里失去你的痕迹。”
子诺莞尔道:“这里只缺皇上,不过,现在,一切都有了。”
皇上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没有想到,你也变得这么会哄人了。”
子诺含笑道:“一向如此呀!”
夜愈深了。
好久没见,皇上和子诺之间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不必说了。他们了解彼此,真正的爱人不需要解释,一切就都藏在彼此的心底吧,不管是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那都是属于他们的回忆,而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纠结于过去。
子诺只知道,这一刻,她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