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清晨,天色微曦,白兮遥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把四周衬得庄严肃穆,他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站在皇宫最高的楼阁之上——凭栏远眺,是他自和亲的队伍出发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做的事情。
韩琦从外面匆匆过来,白兮遥略皱了皱眉,他很少看到韩琦慌张的样子。
“主子,十天前王爷和李才人在连池杀了驻守王昌,清剿了陈万良的人。目前连池由延城驻守骆峰驻守。”韩琦的语气略带喘息。
“就这些?”这些都在白兮遥的预料之内,根本不足为奇。
“还有……”韩琦有些停顿道:“李才人跟赫亲王往玉门方向去了,看样子是要出关。”说到这里韩琦的声音有些小了,他看了一眼白兮遥眸子里闪过的冰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许久,白兮遥盯着玉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朕知道了……罢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韩琦听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白兮遥勾了勾嘴唇,想再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了。是了,还能说什么呢?他所了解的李子桐不就是这样的么?当初答应她去和亲,其实只是给她出宫找个合适的理由而已,他以为派白兮赫跟着,最起码他能看住她,直接在连池等他就行了,剩下救人的事也等他御驾亲征的时候再想办法,他派一队人马去玉门,只不过早就想好了对策,找人替她出关,然后在旗溪的境内安排一场暗杀,到时候他有足够的理由向旗溪、大曦各方面交代,她也就可以以程田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以她的聪明才智不会不了解他的想法,但是无论他的计划有多周密,她总是有办法在他的计划之外游走。
“东南方向和晟在天那边怎么样?”白兮遥问道。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让他们先按兵不动。你向骆峰发一份密报,让他拟一份西北告急的军报送来,朕要越快越好。”
“是!”
“太后和陈万良那里呢?”
“陈万良派了大批人马追杀旗溪的两个使者,楚修阁的人伤亡不少。于正平在两湖的动静已经人尽皆知了,二十万大军已经在贺州五十里外驻扎。东南方向也有陈万良的人在动作,不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太后那边,最近很平静,白虎传来的消息,说暗影门的人也出现在截杀的路上,此事可能与太后有关。”
白兮遥点点头:“吩咐白虎,让他的人最近盯紧暗影门,还有一个人,前些日子经常出入春晖宫,让他的人查清楚底细,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先不要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玉门关。
半个月的长途奔袭,李子桐与白兮赫终于在第十五日的傍晚跟段燕生他们会合。看到段燕生身上的几处剑伤,就能看出这半个月以来他们经历了多少次残酷的截杀,好在楚修阁也不是吃素的,除了折损了几名精兵以外,整个和亲的队伍都完好无损。白兮遥安排的另一队人马早就在玉门集结待命,自然路上也多有损伤。
安好营帐,李子桐坐在营帐里想着这一路以来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白兮赫掀开帐帘进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白兮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觉得连池有点不对劲。”李子桐看着白兮赫说。
“有什么不对劲的?”
李子桐摇摇头:“按理说我们去连池是秘密的,连路上我们也都施了障眼法,可是那个王昌好像料定我们要去连池一样,虽然他没有表露出来,但我就是有这种错觉。”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们不还是把他给解决了,现在连池有骆峰在,你别想太多。”
李子桐勉强一笑:“但愿是我想太多了。”
“你真的要去旗溪?”虽然明白她的想法,白兮赫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她。
“你还想阻止我?”李子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白兮赫耸耸肩,在连池的时候不是没有阻止过她,可是她竟然不惜用迷幻香将他迷晕,自己独自往玉门去,好在他这几年闯荡江湖也不是白闯的,只吸入了一点便警觉了,再加上定力异人,才快马加鞭的赶上她。
“阻止你有用么?只是让你在连池待命是皇兄的意思,他早就安排好了,那一队人马会在出关后被流匪洗劫,到时候一点破绽都没有,旗溪没查明之前是不会动你父亲和沈如冰的,到时候他再用武力逼祁昊交人出来,你何必趟这趟浑水。”白兮赫劝说着她。
李子桐只是淡淡的眨了一下眼睛,开口道:“如果祁昊不信呢?”
“在旗溪的地盘发生这样的事情,祁昊信不信都没有关系,他一样得解决。”
“那是在他愿意与大曦睦邻友好的基础上,但祁昊是什么样的人,想必赫亲王也有所了解吧,此人冷血暴戾,少有人性,在这件事上,他能留下我爹和如冰两条命,而且这么长时间保持耐心,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乖乖的去了还好,倘若我在路上莫名其妙的死了,只怕会成了我爹和如冰的催命符。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然后再去为了他们报仇,我做不到。不管皇上之前有什么命令,有句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我只能如此。”
看着她如此坦然的盯着自己,白兮赫苦笑了一声:“我竟然不知道你也是个任性妄为的人,以前还真是错看你了。”
“王爷见笑了,任性妄为也好,抗旨不尊也好,我只希望自己能够救自己的亲人。若有冒犯,还请王爷见谅!”
听李子桐一口一个“王爷”的叫,白兮赫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她在宫里的时候虽然冷淡了点,但也不至于跟他如此客气,如今反倒是见外了:“你什么意思呀?我不过是担心你的安危,多说了两句罢了,你何至于此?你想闯旗溪的皇宫,我舍命陪你去就是了,反正你真有冒犯的地方,冒犯的也不是我,用得着跟我摘的这么远么?”
李子桐见他恼了,脸上却突然有些笑意了:“还说你是什么潇洒风流的‘玉面王爷’,现在看来竟然半点也激不得,啧啧……”
听见李子桐说这话,白兮赫一张俊脸几乎要喷出血来,从来没有人这么数落过他:“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那也是把你当成朋友才被你激的,要是旁人本王才懒得理呢!”
李子桐收了笑容,认真的看着白兮赫:“王爷说的是,关心则乱,用在我身上也一样,我知道旗溪是龙潭虎穴,但我爹我妹妹在那里,只要不是拿他们的性命威胁我,我有何惧!”
“我知道了,我也不惧!”
“谢谢你,朋友!”
白兮赫如妖魅般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