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狼没有再提到后山去的事情,兰花儿自然也就不催促他。
后山上的猛兽最近并不常常下来,只是偶尔在夜间会听到后山那附近传来嘶吼的声音。灾民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各种惊骇,可后来也都渐渐地麻木了。只要今天死的不是自己,他们就觉得无所谓了,而且也觉得就这样吧,他们再怎么拦也是拦不住的。
之前他们就将村子里头那些稍微搭起来的围栏都拆了,装到了自己屋子外头去,也不知道到底有用还是没用。有些人依旧是被猛兽拖走了,只留下一声哀嚎。
不过那些猛兽都是些容易满足的,一旦得手马上就拖着猎物回到深山里边去了,一点儿也不给猎物逃脱的机会。
兰花儿不知道那些灾民到底有没有组织过反抗,不过从她观察的来看,那些灾民应该并没有做什么抵抗,只是默默地承受了外头那些猛兽的袭击。好像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自己就先一步放弃了,关于她们自己的命,以及别人的命。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真的已经绝望麻木了,还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和余力去兼顾旁的这些事情了。他们生活中已经有太多的苦闷,让他们没有余力再去思索怎么样护着旁边的人。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还是努力地传递着善意。
有人将自己仅存的口粮拿出来,塞到那些饿晕在路边的小娃子嘴里边去。不过,这些毕竟都只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在灾难面前表现出最原始的一面来。
臧狼和改花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将家旁边那一大片的水田都给整理了一遍。臧狼还真就在那田里边发现了些鱼,看着都是些泥鳅、鲶鱼这类会在泥浆里边打洞的。
据说上边其实还有些别的鱼的。只不过这时候的灾民四处走来走去找吃的,早就把农田上边那些鱼都给摸走了的。
臧狼过去的时候,田上边已经没有剩下活着的鱼来了。他倒是在田梗的角落里头看到有几条已经不动了的,就是小小的鲫鱼。大概是那些灾民过来田里边找吃的时候,水还没有完全退却,那些鱼又实在是很小,所以那些灾民也没有发现这么几条小的。等后来水退了,灾民还没来得及回到田这边来看一看的,那些鱼便干死在田里边了。
那些鱼都已经不动了。臧狼看了看,觉得都已经是死鱼,就随手抛到一边去了。
后来他说他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看了看,发现那几条小鱼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会被什么人给捡走了,估摸着也是些在周围游荡的灾民吧。
“可是……那是死鱼……”兰花儿觉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已经不动了吧,又那么小,瞧你比划的,都没我手掌大咧,已经不能吃了吧。”
臧狼就挠了挠头,“说不准呢。之前见着他们,就是那些灾民,也是什么东西都吃的。就是那些烂了的东西,他们也都拖走去吃了。谁知道啊,没得吃了,还是要找东西吃的吧,好赖是可以吃的。”
兰花儿想了想,觉得也对。那些灾民现在已经什么吃的都找不到了,到山上去,说不准还会被山上的猛兽给拖走吃掉的,根本不安全。
所以现在那些灾民也养成了每天在村子里边游荡者寻找食物的习惯。要是运气不好,可能什么都没找到,但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在村子附近,总归能找到一些新冒出来的野草嫩芽。像是捡到臧狼扔出去的死鱼这样的事情,对灾民来说,一定已经是运气非常不错的表现了。
只是不知道那些灾民吃了这样多带着病毒的东西以后,身体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兰花儿觉得这实在是件很神奇的事情。按道理来说,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人的身体已经早就受不了才是。那些灾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下去的脏东西实在太多,反而连身体的技能都已经迟钝和麻木了,就是吃下去腐烂的东西,也好像没有见他们拉肚子什么的。
现在天气好了,杨郎中甚至想着要到外边去给人看病的。
那些灾民虽然仍然在村里边游荡,可他们已经不再打搅坳子村村民的正常生活了。他们自己也已经吃过几次苦头,知道现在村民都已经团结了起来,想要强冲进屋子里边去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们人数再多,也抵不住身体虚弱,被人一推就摔倒的。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节省一些体力。要是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还能在村里边遇上心善的人家,随口给他们一口热粥喝。
当然了,这样的好事,几天都难得有一次。现在的人家做饭都做得紧巴巴的,自己家里头的人都还吃不饱的,怎么能有多余的食物分出去。
灾民不再伤人,坳子村的村民也渐渐松了口气,对灾民的防备也不再那么多了,开始慢慢地从家里边走出去,学着赵家的样子,成群结队地到地里边去,将田地重新整理一遍。
甚至已经有些人家壮着胆子开灶了。
毕竟每天都只是吃些冷硬的东西,不管是谁都受不了的。村里边的那些人又不像兰花儿一样,懂得利用做叫花鸡的方法来焖饭的。常常是在夜里趁着外头没有灾民游荡的时候煮好一大锅稀饭的,等第二天早上就着凉的吃,用早就泡好的炒辣椒来送。一直这样,哪里是人能受得住的,嘴里都快要淡出鸟来了。
不过大家也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出门去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像是兰花儿这样的,最多也就是到隔壁阿茹家或者是关雎家去一趟,都是在结了篱笆的院子里头,是万万不敢到外边去的。
因为灾民都已经不怎么闹事了,所以杨郎中才敢到外头去,挨家挨户地敲了敲门,问了问情况,还真就给好几户人家看了病。
他人好,心肠也软,有些灾民知道他是郎中先生,也特地求他给看病的,他都答应了。只不过他手上的药材已经不多了,很多时候只能让灾民自己注意一下,喝些热水,又加以针灸。就是这样,灾民也都十分地感激他,更没有人会在路上为难他了。
杨郎中在外头忙着给人看病的时候,兰花儿正在家里边对着臧狼带回来的那桶子泥鳅。
坳子村可能因为在北方的缘故,村里边的人原本就已经很少杀鱼吃了。就是杀了,也就是红烧水煮,在兰花儿看来,都并不怎么好吃,也保持不住鱼类的鲜味。他们吃的大都是鲫鱼和鲤鱼这两种肉多刺少的。像是泥鳅和鲶鱼这样的,村里边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吃的。
臧狼要不是跟兰花儿一块生活了好久,知道她能把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做得十分好吃,还真就不会把这桶鱼给拎家来的。
兰花儿没让臧狼失望。她在看到这些鱼的瞬间,马上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要不是旁边还有人瞧着,她说不定早就扑上前去抱着臧狼啃着亲一口了。
“以前我还吃过一些,后来就再捕不到了。没成想你这样厉害。咱家里好久没吃新鲜的了,今儿把这鱼杀了,咱解解馋。”兰花儿欢欣雀跃得很,朝着门外望了望,见没有灾民跟在臧狼身后找他麻烦的,这才转身将臧狼迎了进门,又伸手想去接那个桶,“这东西村里边可没人爱吃。不过我以前跟狗蛋没东西吃的时候,还是得什么都吃,没毒的就成。这我都做过,也研究出来的,保管做得很好吃的。”
臧狼哪里会让兰花儿去拎那个水桶,一侧身就躲了过去,亲自将桶给拎到了厨房去。
他人长得高大,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看着也凶狠,而且好认。好多灾民都记得以前哄抢东西的时候曾经被这么个人打得很惨,所以臧狼虽然一路拎着水桶家来,却也没有灾民敢找他的麻烦。
兰花儿倒也不算说谎。
她以前和狗蛋还小的时候,因为家里边环境不好,实在是没什么吃的,只能各种去找东西吃,其中就有这些泥鳅鲶鱼的。村里边的人不会做,兰花儿却是曾经在穿越以前就吃过这些东西的,也自己买回家杀过,自然是做得熟手无比。
当时家里边还没有现在这样好的环境,调料什么的都十分不充裕,也就只有一把粗盐,连姜都没有,根本就没办法做她以前吃的那种菜式,只能简单地烧一烧。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等家里边环境变好了以后,兰花儿就再也没有抓到这类鱼了。她偶尔会想起上辈子吃到过的那种味道,忍不住觉得怀念的。只是没捉到,她也只能作罢。
现在臧狼从田里边捞回来了一大桶,她正好把这些鱼给烧一烧。
反正现在村里边的人也都开灶了,日常生活正在渐渐恢复。她盘算着这鱼的味道还不算十分大,这会儿正好趁着新鲜一并都烧了,给周围两家都送一点过去。要是还有多余的,就给村里边那些被抢了的人家也送一些。反正是些鲜货,也活不了多久,干脆都烧了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