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儿,旭儿,”坐在树荫下昏昏欲睡的沈昕转过头看着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小七,阳光照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晶莹的汗珠闪着熠熠光彩,沈昕歪着脑袋迷茫地看着他手中的袋子。小七跑到沈昕面前站定,手扶着椅子旁边的桌子,气喘吁吁,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往嗓子眼里灌。
“你慢点。”沈昕无奈地看着刚刚十二岁就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小七,小七的父亲是随父母从北方流放到岭南来的,后来就在这里安家了,小七的母亲就是三婶,三婶是典型的南方女人,长的娇小可爱,和高大的三叔站在一起,显得小鸟依人,小七生的和早逝的三叔一样高大英俊,仪表堂堂。
“今天腿还疼不?”小七喝水之后一脸满足地看着躺椅上的沈昕,靠在躺椅上的沈昕现在的样子如一只迷糊的小猫,慵懒温顺,小七不禁伸手捏了捏沈昕小巧秀挺的鼻子,嘴角带着宠溺的微笑。
沈昕看着眼前鲜活的面孔,无法想像数年后会传来他命丧大海的消息,眼前黝黑的面庞泛着健康的光彩,阳光灿烂的笑容怎么也和海盗,海难联系不上。沈昕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梦里的场景和眼前的面庞之间不断变换,不断重叠,沈昕觉得以后数十年的记忆不断的倒回,从听到小七的海难后自己的悲痛欲绝,到曾经一起经营商队的日子,到商队第一次出海,再到商队的建造,筹备,一直到眼前,眼前的男子在数十年以后成为这片土地上叱咤风云的巨富大贾,现在却看着自己,那双大眼睛太干净,一个笑容使得周遭都暖了,纯粹而和煦,就是这样的阳光温暖了自己这么多年,因自己而灿烂,又因自己而陨灭。
小七觉得眼前的旭儿自醒来后就有一点不一样,经常发呆,经常因周围的一个人,一件事而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你,有迷茫,有痛苦,又悲悯,总之让人觉得好像换了个人似得。就象现在,虽然她的眼睛盯着自己,可是自己可以感觉到她在透过自己看着其他人,想着其他事,小七突然间心头一颤,眼前的沈昕好像不再是旭儿,好像和自己隔了很远,满身的悲伤。
“怎么了,怎么又发呆了?看我带什么了?”小七不再乱想,后退一步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条蛇,已经不怎么动弹的样子。
“你要干什么?”沈昕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蛇迷茫的问道。
“当时咬你的那条蛇跑了,我刚刚在后山发现一条蛇也是毒蛇就把它逮着了,你看着别说话。”小七说完从里面掏出一个长绳,然后把那条不怎么动换的毒蛇拴起来,走到旁边的树下,用力把蛇扔到树上,然后把绳子往下拽,等蛇到了满意的高度后把绳子绑在树身上。做完这一切后,小七拍拍手,回身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根竹板。
沈昕看着这熟悉的竹板,有些好笑,这是三婶教训小七时常用的工具,几根竹篾子用小细绳捆成的竹板,曾经自己捉弄小七后,就趴在墙头上树叶多的地方往三婶家院子里看,经常看到小七在院子里跑,三婶拿着竹板在后面追。再看着眼前一手拿着竹板,一手掐着腰的小七,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只见小七右手一挥,竹板“啪”地一声打在树身上,凶神恶煞的看着眼前应该可以称为死蛇的犯人,“说,那条在逃的蛇在哪?是不是你相好的?你们在哪窝着,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给我从实招来。”小七说着用眼睛瞄了一眼沈昕。没笑,继续。
“怎么着,还不老实,看我怎么大刑伺候?”说完用竹板拍了几下树身。
“我招,我招,那条咬伤旭儿的蛇是我老伴,都是她的错,害的旭儿从山上摔下,伤到腿,不过她好吃懒做,为害乡里,已经被我休了。”小七站到蛇下面尖声说道,一脸的不屑与之为伍。说完小七退后几步拿起竹板恨恨地说:“你也不是什么好蛇,要不然怎么有那样的媳妇,要不是你媳妇,我家旭儿怎么会受伤,怎么会难受,嗯~”说完小七快步走到蛇下哈腰作揖:“是我的错,我应该当初就咬死我媳妇,以绝后患。”
沈昕看着眼前演的不亦乐乎的小七,眼睛酸涩,一串泪水从眼中滑下,泪眼朦胧中看着忙碌的小七,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沉浸在曾经的噩梦中,让亲人们担心,自己重生一次,不是为了重蹈覆辙,同样也不是为了郁郁寡欢的生活着。
早上自己发呆地看着窗外,突然回头时祖父自责怜惜的眼神,他这几天一直因为带自己去爬山使自己受伤而自责,又因为自己的闷闷不乐而难受。母亲帮自己换药时恨不能代自己受过的难过,轻言细语安慰着自己的样子。想到这些,沈昕的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从眼眶溢出。
“别哭,别哭”小七扔下竹板,急忙跑过来,焦急的看着如泪人一样的沈昕,心里如刀割一样的疼痛,从小到大,自己从没有见到过如此伤心的旭儿,小的时候不管是调皮捣蛋被沈夫人说,还是磕碰受伤,从没有见过她如此的悲伤,哭的那样的难过。
“不哭,不哭,旭儿不哭,旭儿不哭,小七哥哥在这,小七哥哥会一直陪着你,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小七哥哥再也不会让旭儿受伤了好不?”小七温柔的哄着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女孩。
看着眼前不断保证的男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前世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只是不是在现在的场合,自己当时感动了几天,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年少轻狂,一时义气而矣,可是他却用自己不长的一生默默地做着,从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却一直坚定的支持着自己,保护自己。从生意的探索,到不断的壮大,到最后的覆灭,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他都一直支持,即使自己错了,他也总把错归于他自身,而会反过来断的安慰自己,从没有责备过自己一句。
前生是我识人不清,鬼迷心窍,今生换我来支持你,今生换我来保护你,小七哥哥。沈昕在心中默默的说着。
然后对着眼前的小七一笑,看着沈昕满脸泪水的笑容,小七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痴痴的看着眼前的自己从小看着长的小人儿,心里尽自己一生的努力换来眼前的笑颜也是值得的。
沈鼎看着树荫下定定地看着对方的小人儿,心里满是感动,这几天小旭儿一直闷闷不乐,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和以前的活泼好动完全不同,自己和云儿很是苦恼,问她做了什么噩梦也不说,现在小七回来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说话会更好,省的她一个人多想,沈鼎想到这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