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似乎传来了另一个女子的反对声,但是很快便又安静下来,路鸿言背在身后的双手突然紧了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院门。
似乎是里面原本反对的人妥协了,不一会儿,院门便缓缓打开,从院子里走出了两个靓丽的女子。其中一个一身妇人装扮,微微凸起的肚子昭示女子已有身孕。另一个女子脸色苍白,带着病色,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异常。
路鸿言面色一凝,眼睛紧盯着那个似乎生病的女子。虽然面容有些苍白,但是却不能遮掩那份秀气,眉宇间还能看出当年那个模糊女子的容颜来。
“哎呀,新语,你怎么跑出来了?难道你不知道不能吹风吗,赶快给我进去。有第二嫂在,我看谁敢带你走。”第二嫂看见来人,立马就停下了即将出口的谩骂,急急地转身去代替女儿扶住出来的路新语,嘴上虽然是责怪,但看最后一句,那是给她撑腰,心疼她呢。
路新语轻轻地摇摇头,就这一个动作,都让她头晕目眩的。别看她此时淡定的很,其实心里像喝了黄连一样,那是一个苦啊。从知道路府要来接人的目的后,她就打定主意不会给路府的人好脸色,不过不能直接说不是,只能迂回解决。
强打起精神,路新语扯起一抹笑:“第二嫂,没事的。”她转头看向院门口站着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先前来的路管家,还有一个,国字脸,浓眉下一双锐利的双眼,鼻子下端还有两撇胡须。这人,大概就是那位便宜爹了吧。
“第二嫂,我…刚才听见说是我爹来了,是吗?”路新语弱弱的问着,眼中带着一丝期盼还有些许的苦痛。
这一切都被路鸿言给看了个清楚,心中不禁更加的得意,瞧,这个女儿还是想要我这个爹的,就算这个村妇阻止,又能如何呢?
第二嫂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路鸿言,有些痛心又无奈的开口:“…就是他。”想到那些日子芸娘受过的苦难,她就恨不得将这个人狠狠的揍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第二嫂看向路鸿言的眼神一下子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
路新语闻言,身体一颤,差点就软了下去,幸亏第二嫂眼疾手快给扶住了。她急急地借着第二嫂的力气,稳住了身体,看向路鸿言,眼中已是充满了泪水,颤颤的开口:“你,你真的是我爹吗?”
许是那柔弱的样子刺中了路鸿言的心,他的心中突然就升起几分疼惜,点点头:“对,我是你爹。孩子,爹爹这次就是要接你回去的,爹爹会好好的待你,让你以后都不再受苦。”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些话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路新语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是却并没有过去,口中喃喃的道:“是就好,就好。”很快又抬眸看着路鸿言忍痛含泪问道,“女儿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爹爹。”看着路鸿言似乎有些不耐,赶忙又道,“这也是娘亲去世前交待的,若是以后见到爹爹,定要问个明白。”见路鸿言点头,这才擦了擦眼泪,说道,“爹爹家中可有妻室?”
路新语的目光清澈,但又隐含着一丝期盼,让路鸿言一下子就哽在那里。盯着众多的目光,尴尬的回道:“…当然。”
两个字吐出口,便看见路新语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眼神有些空洞,语气悲伤不已:“娘亲说过,若是爹爹无妻儿,便随爹爹回去,若有,‘家中已有妻儿,又何必承诺。’”
周围的人唏嘘声一下子传进了路鸿言的耳朵,他的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发作。当年的事,他都忘的差不多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承诺。但为了带这个女儿回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念旧情的样子。
“爹爹,虽然我很想和爹爹回去,但却不能违背娘亲的遗言。娘亲也不会想让我去打扰爹爹家中的安宁,让爹爹为难。今生能见到爹爹,已是上天对我格外的恩赐了,新语本就不该奢望更多。”说道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张苍白的小脸也满是苦涩。
“你…”路鸿言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语,他的脸色微沉,却硬是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路新语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期盼,不舍的眼神,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找不到发泄口,鬼使神差的开口道,“好,这是你娘的遗言,爹爹不勉强,不勉强。”话一出口,连自己都震惊了,更何况是对面的路新语。
“爹爹…”喃喃开口,路新语有些不镇定了。原本还以为要多费一些口舌呢,现在怎么才开始就结束了呢,哎呀,昨晚是不是白受罪了。路新语此时心中的小人摸着下巴沉思着。
“爹爹走了,以后再来看你。”路鸿言有些颓败的身影对着轿帘的放下,缓缓的消失在众人的眼中。路新语眼中含泪,心里却在狂汗,可不可以不要来了啊。为了打发路府的人,她容易么。
“新语,新语,你这是怎么了?”第二嫂小小的眼睛盯着愣住的路新语,问道。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下进了院子一定要告诉新语不要乱认爹爹。
“哎呀,好烫啊,娘,快扶着新语进去。”肖芳柔看见路新语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立马就慌了。
“来来,一起扶进去,诶,立松呢,去哪里了。”第二嫂环视了四周没有发现儿子肖立松,很是不满的开口,但是现在新语已经受不住晕过去了,就她和女儿两个人也不可能把新语给安全的带进屋里去啊。瞅瞅女儿身边的女婿,“明宇…”
“我来。”正准备开口的第二嫂听见一声低沉的声音,回头一看,哟,这不就是隔壁铁匠铺的铁匠嘛。
“得罪了。”还不待她开口拒绝,就见那人已经横抱着新语进屋去了。看着周围那些八卦的眼神,第二嫂咬着牙,恨恨的盯着方祈夜的背影,这个人,就知道他对新语有心思,他一定是故意的,哼。“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第二嫂挥手赶着周围的村民。
“哈哈,第二嫂,很快就可以喝新语的喜酒了吧。”有人不怕死的打趣道。
“去,一边去。不要污了我们新语的闺誉。”
周围的人嘻嘻笑着散开了。
至于肖立松,此时正跟在祥坪村村长旁边看路鸿言的笑话呢。要知道,路新语既然是祥坪村的村民,根据西尧国的规定,村民要脱离本村,除了本人同意外,还要征得村长的同意。若是私下带人走,一旦有人上告,则会受到律法的惩戒。所以此刻路鸿言正享受着村长的‘礼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村长这次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他的要求,但只要问题解决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样,路鸿言带着满肚子的怒气回到了路府,而祥坪村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但私底下却在酝酿着什么。
“新语,快出来。”门外响起第二嫂急促的声音,路新语回过神来,拍了拍脸颊,提起精神起身。
打开门,门外除了村里的人,居然还有十几个人。其中两个妇女正被第二嫂拦着,后面十几个壮汉肩上都挑着一担担的东西。路新语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哎哟,小姐你出来啦。”其中一个脸上有黑痣的妇女钻了空子,突破了第二嫂的防线跑到了路新语的面前,谄媚的开口,“奴家是春花,这不,老爷昨天见小姐身体抱恙,今天就派奴婢等人来服侍小姐。瞧,老爷多关心小姐啊,这些都是老爷派人辛苦收集的名贵药材和对小姐的一些心意。”春花掩着嘴笑道,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据说是路府的小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轻视,但看到那几口箱子的时候,眼神又变了。这个可是大财主啊,要是留下来,凭这个乡下丫头,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自己的。
“多谢爹爹关心,新语这里有第二嫂就够了,劳烦春花婶婶和这位婶婶回去禀明爹爹。”新语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但语气却很坚定。
春花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真是不识好歹的乡下丫头。但脸上还是露出为难的神情:“哎,小姐这么说就不对了,老爷也是为了小姐好。小姐不愿意回去,但是也是千金身份,怎么能让粗鄙的村妇来教导小姐呢……”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大意就是一个,老爷是为了你辛苦的,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
“好,东西留下,你们走吧。”被春花说的脑仁疼的路新语冷声说道,眼睛冷冷的看着噎住了的春花,“怎么,有意见?”东西可以留下,但人必须得走。
“没,没意见…”春花一阵纳闷,怎么感觉这丫头一下子变得贵气起来,刚才那气势,比面对老爷还要让人害怕。但是此时仔细一看,又变成了那平凡的丫头。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走吧。既然叫我一声小姐,那我还是有这个权利吧。”路新语挑眉。
“可是老爷…”春花不死心,她还想留下来发财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只能将路鸿言抬出来。
“你回去如实禀告就是,我想爹爹不会怪罪的。”想拿他来压我,没门。莫说他不是自己的亲爹,就算是,那也不行。想起第二嫂昨天跟自己说的话,路新语沉思,自己的爹居然不是这个路鸿言,那又是谁呢?问第二嫂,她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只说时机一到,就会告诉自己。哎,头疼。
春花可不知道这个口中的大小姐在想什么,否则还不立马就滚回路府报信去了。此时,她只是心疼即将飞走的银子。看着路新语一脸的不耐烦,又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只能咽下这口气,让人将几口大箱子抬到了院子里,带着来的人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回到路府后,便添油加醋的将路新语的话语说了一通,心里想着一定不能让那个乡下丫头好过,但让她失望的是,路老爷只是挥挥手表示知道,就让她下去,这着实让她想不通。
路鸿言心里怎么可能不为失去的银子痛心,只是他此时心中想的是:反正到时候再抢回来,现在就当做借出去的。路老爷心里肉疼,但还是这般安慰自己。